第38章 這世界不會毀滅

　　“有意思的點在哪？”
　　“哪裏都很有意思，傑洛特。”
　　留下這句話，他邁步向前。那銀發銀眼的樹精威嚴地註視著他，卻因為嬌小的身材吃了虧。到最後，法師走到她面前之時，她已經不得不仰起頭看著他了。
　　樹精的臉上閃過壹絲惱怒，何慎言卻打斷了她的施法前搖。
　　法師後退壹步，彎下腰，牽起她的右手行了個吻手禮。從禮法的角度上來說，這已經算是極高規格的禮儀了。
　　這意味何慎言將她視作壹位需要尊敬的女士——當然，樹精不見得知道這壹點。
　　她生硬地後退壹步，板著臉，聲音清脆如鳥鳴：“黑袍人，很高興見到妳。我是橡木之心的統治者，樹精女王，艾思娜。”
　　“您好，艾思娜女士。”
　　何慎言再次用上古語說了壹遍自己的名字，他流利的口音讓樹精女王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銀色的雙眸裏眼波流轉，兩人很快便用上古語交談了起來，場面甚歡。
　　至於壹旁的傑洛特……
　　他快無聊死了。
　　獵魔人望著眼前這片與人類世界景象截然不同的世界，不知該作何感想。他從不參與布洛奇隆周邊王國對樹精們的殺戮，反之亦然。
　　這是獵魔人的生存守則——在他們的世界裏，沒有挑邊站這壹說法。只有永恒的中立。他們不參與任何壹方的殺戮或爭鬥，只是狩獵害人的怪物，解決讓村鎮甚至城市變得危險的詛咒。僅此而已。
　　所以樹精們的確有自己的文化形態。他想。
　　那幫來自維登王國，專門獵殺非人種族的極端組織‘護林員’還說她們都是些沒有感情可言的怪物。真是天大的諷刺。
　　“格溫布雷德，妳在幹什麽？”
　　茜思娜的聲音從他耳邊傳來，傑洛特轉過頭去，對這個新的稱呼很不適應。上古語多半拗口，由樹精說來更是帶著壹種別樣的韻律。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名字在上古語裏竟然會顯得如此優雅。
　　優雅，哈。
　　這種東西就不應該和獵魔人沾邊。
　　傑洛特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出壹絲微笑：“沒什麽，我只是覺得妳們的房子很漂亮。”
　　樹精驕傲地挺起胸膛，她沒穿衣服的赤裸身體反射著光澤：“那是當然，這可都是用魔法與藤蔓溝通而成的房屋。它們同意，我們才會住在這裏。”
　　“那如果它們不同意呢？”
　　“那我們就離開，找個新的地方住。世界上有很多森林，雖然我很喜歡布洛奇隆，但如果自然不想讓我們待在這兒，那我們也會順從它的意願。”
　　“妳不覺得這樣有些……”傑洛特努力地在自己的詞匯庫裏尋找著壹個合適的詞語。“……奇怪嗎？”
　　“奇怪？”
　　茜思娜疑惑地問，她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過了壹會兒，她的眼角帶上了壹抹難以言喻的憂傷：“格溫布雷德，妳不會懂的。如果森林要求我們離開，這就說明我們背叛了它們。”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故事。”
　　“妳有興趣聽嗎？”
　　“當然。”
　　茜思娜做了個手勢，壹座藤曼屋緩慢地被放了下來。傑洛特的徽章開始震動，樹精指了指那棟房子：“我們進去說，故事很長，妳要做好心理準備。”
　　傑洛特不著痕跡地回頭看了眼還在與樹精女王聊天的法師，又回頭看看仍然眨著壹雙翠綠色眼眸望著他的茜思娜，最終，他走進了藤蔓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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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這壹刻我才敢確定那個預言的真實性，黑袍人。原來她沒有騙我們。”
　　艾思娜的表情有些哀傷，此時此刻，樹精女王正與法師坐在壹張桌子前。他們身邊環繞著鮮花與嫩綠的樹叢，其中還有些漿果。桌子是由魔法形成的，帶著自然特有的清香。
　　等到這場談話結束，它就會回歸原有的樣子——即泥土本身。
　　何慎言用手敲了敲椅子的扶手，泥土被塑造成了近似金屬的材質。堅硬，但坐上去卻並不令人難受，完美地貼合住了他的脊背線條，甚至還有著些微的調節功能。
　　他對艾思娜的話顯得無動於衷，而是轉而談起了另外壹件事：“女士，可否不再稱呼我為黑袍人？法師，或者何，妳可以任選壹個。”
　　“……好吧，法師。”艾思娜抿了抿嘴。“那麽，妳對我所說的話有何見解？”
　　“這世界不會毀滅。”
　　何慎言以壹種篤定的語氣對她如此說道。他的上古語依舊流利，每個單詞，每個發音，甚至是拉長的尾音都顯得那麽順滑。可是，艾思娜卻感到了壹陣深深地不和諧。
　　她直勾勾地看著這個人類法師。
　　“我不明白。”
　　過了很久，她才緩慢地說。
　　“我的見解就是如此，女王陛下，艾思娜女士——我的見解、宣言就是如此。這世界不會毀滅。”
　　何慎言耐心地看著她，像是看著壹個牙牙學語的幼童。而兩者之間的年齡差別巨大到讓這種眼神甚至顯得有些誇張的可笑。
　　他知道為什麽艾思娜會有這種表現——從他們見面第壹刻起，這位樹精女王就在讀他的心。
　　但卻不是主動的，而是被動的。精神力觸須返回來的信息流裏有幾點非常值得註意，這也是為何他會覺得有意思的原因之壹。
　　這位樹精女王顯然擁有某種魔法上的特質，她能夠被動解讀四周所有人的心聲，能夠得知他們是否在說謊，以及說話時的情緒。
　　她之所以表現出那副模樣，是因為何慎言在說出‘這世界不會毀滅’之時，是真心實意，貨真價實地如此覺得。
　　——而這與她深信不疑的預言顯然有所沖突。
　　“妳……”艾思娜的表情顯得更加錯愕了。
　　“妳的自信從何而來？法師，我不明白。伊絲琳妮的預言貨真價實，妳的出現，格溫布雷德的出現，還有那只尚未被世人所發覺的燕子……她都清楚。這甚至是在壹千年前就被預言到的事。”
　　“她說世界會在白霜之中毀滅，而妳會和格溫布雷德與燕子壹同拯救世界。這是最初的翻譯，根據我找到的精靈族原稿，她的原話其實是，妳會與格溫布雷德和燕子壹起讓世界獲得新生。”
　　“因為她不可能僅憑預言就得知我的出現。”何慎言笑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