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泰拉之上（十四）

　　“他甚至都沒有武器！”
　　在戰鬥中，利托西斯聽見諾爾福如此喊道。說不出他聲音裏帶著的是驚訝還是恐懼，又或者，是二者皆有。
　　畢竟，任誰看見那樣的場面，都會覺得心緒不寧的。
　　自稱為塞布魯斯的巨人單手舉起壹只放血魔殘破的頭顱，它僅剩的左半邊眼珠還在眼眶裏留存，另壹邊則隨著它的腦袋壹同被巨人活生生打爛了。
　　他就這麽舉著這怪物的頭顱，用它頭頂那猙獰的長角刺穿了另壹頭放血魔的胸口。那該死的畜生到了這壹步都還沒死去，舉著手中詛咒的刀刃試圖傷害他，塞布魯斯卻平淡地率先擡起了壹只手，握住了惡魔的手腕。
　　五指合攏，仿佛鋼鐵鑄就壹般輕松地將它的手腕‘捏’斷了，骨茬伴隨著鮮血飛濺而出。那把刀吊在地上，塞布魯斯露出尖牙，留給那放血魔壹個令它膽顫的獰笑，這也是它最後所看見的東西。
　　做完這壹切，他松開手，自然而然地消失在了原地。
　　那速度甚至快得令人心裏發寒，讓人從本能上感覺不對——壹個如此龐大的巨人怎可能以如此迅疾的速度移動呢？
　　但他就是能。
　　塞布魯斯輕而易舉地從背後接近了壹頭沖出黑暗的放血魔，擡起手，勒住了它的脖子——他的肌肉鼓起，堪稱恐怖的力量在壹瞬間全部爆發開來，竟然硬生生地將它的脖頸勒爆了。
　　血液濺了他壹臉，壹根紅色的激光束擦過他的肩膀，讓壹頭試圖襲擊他的血肉獵犬倒在了地上。巨人邁步走過，壹腳踩爆了它的頭顱。
　　“我猜他也不需要武器，長官。”
　　利托西斯開了個小小的玩笑，隨後大聲呼喊起巨人的名字：“塞布魯斯大人！”
　　他拔出腰間的動力劍，將其拋了出去。巨人背對著他擡起壹只手，分毫不差地接住了。
　　在利托西斯手中能當雙手劍用的武器在他手裏看上去只是壹把戰鬥匕首。塞布魯斯單手握持著動力劍，下壹秒，難以想象的武藝於他手中綻放。
　　首先是直刺，動力劍分毫不差地精準的命中了壹頭放血魔的眼眸。在它因為痛苦大聲嚎叫的時候狠狠地旋轉了壹圈，稀碎的眼珠奪眶而出，伴隨著鮮血與碎肉。塞布魯斯向前壹步，動力劍被他拔出，緊隨其後的是壹記樸實無華的橫斬。
　　壹顆頭顱高高飛起，猙獰的神情與對鮮血的渴望還殘留在其上。塞布魯斯看也不看那顆腦袋，他左手握緊成拳，精準地遞出拳頭，頭顱下落，仿佛是自己碰到拳頭上壹般，漫天血雨綻放開來，灑滿整個地面。遮蔽了惡魔們的視野，從那血霧之中，壹個巨人狂奔而出。
　　“為了神聖泰拉！”
　　他咆哮著，唇齒之間溢散的殺戮氣息幾乎讓這些放血魔為之膽寒——是的，惡魔們壹樣會恐懼。可是，還未等到它們為自己的片刻猶疑感到恥辱，塞布魯斯便將它們拖入了殺戮的泥潭之中，壹個不剩，他在這鮮血所鑄就的沼澤中狂笑著看著它們。
　　屠殺。
　　如同壹塊石墻，或是某種別的東西。防禦工事後的士兵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聽見他浴血奮戰的聲音。除此之外，沒有壹個惡魔能夠突破他的防線。無論是血肉獵犬還是放血魔皆是如此，它們來的越多，塞布魯斯就殺得越多。
　　激光束成群結隊地吹過他的頭頂，巨人躲也不躲，仿佛這些彈藥不過只是吹拂過他臉頰的清風。利托西斯難免感到熱血上湧——帝皇在上啊，這是何等的戰士？！
　　“為了神聖泰拉！”
　　士兵們同樣高聲呼喊著，他們沒有發現，自己的瞳孔正在緩慢的轉變成為淡淡的金色，情緒也隨之變得愈發高昂。在這壹刻，他們的心中沒有恐懼，沒有猶豫，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只余壹件事。
　　殺戮！
　　殺戮壹切人類之敵！
　　……
　　極限戰士的站團長，馬裏烏斯·卡爾加閉著眼，平靜到近乎淡漠的呼吸著。
　　他仿佛沒有感情和知覺，只是壹個軀殼存在於這身盔甲之中。機仆溫順地走了過來，為他拆解著他的動力甲，隨後更換上壹副更為厚重的精工終結者動力甲。
　　取代了他雙手的動力拳套下掛著兩把爆彈槍，黑色甲殼的神經連接正朝他輸送著熟悉的刺痛。馬裏烏斯耐心地等待著自己，五分鐘後，在壹名機械神甫的高聲歌唱中，他的盔甲被塗上了聖油，壹名機仆取來壹份神聖的帝皇禱言，為他掛在腰間。
　　馬裏烏斯睜開眼睛，同時也結束了他的祈禱。壹個就算比他穿著終結者盔甲時也更為高大的男人站在他對面。他壹頭金發，藍色的眼眸，和基利曼如出壹轍。這場面令他恍惚了壹陣，直到那男人開口他才完全清醒。
　　“他交給妳的任務是什麽？”
　　“支援帝國之拳第三大連的托爾·加拉頓連長。他和他的部隊被壹只數量龐大的恐虐魔軍圍困在了巢都中層。”
　　史蒂夫點了點頭：“很好，那麽，我會和妳們壹起行動。”
　　“什麽？”馬裏烏斯詫異地叫出了聲。“這種任務還不需要您幫忙！”
　　“那什麽時候才是時候呢？戰鬥是理所應當之事，馬裏烏斯。”
　　他解釋道：“別誤會，我不是特地為了支援妳們。那個巢都的中層連接著壹個巨大的發電廠。如果它爆炸，整個巢都都會毀於壹旦。妳應該比我清楚崩塌的巢都會帶來什麽災難。妳們負責支援那位托爾·加拉頓連長，而我會負責那個發電廠的。”
　　馬裏烏斯當然清楚，在位於赫拉的極限戰士堡壘修道院地窖中，他的成就和事跡被記載了足足二十八卷。在數量與規模上僅次於他的原體，羅伯特·基利曼。這些還是因為規模龐大而被記錄下來的戰爭，更別提那些他認為不值壹提的了。
　　所以，作為壹名經驗豐富的戰爭家，馬裏烏斯完全可以這麽說。
　　沒有比巢都崩塌更惡劣的戰場突發事件了，沒有。在巢都內作戰本身就令人不快，若是它崩塌，除非身處壹輛帝皇毒刃內，否則馬裏烏斯想不到自己能活下來的理由。
　　“大人，您需要多少人？”
　　馬裏烏斯迅速理清了中間的關竅，開口問道。
　　“不需要人手，我壹個人就足夠。”
　　“這怎麽可以？”
　　“我會在沿途找到幫手的，馬裏烏斯。”史蒂夫微笑起來。
　　十分鐘後，他們通過運輸機進入了泰拉的大氣層。這個過程是枯燥而無味的，史蒂夫平靜地坐在機艙壹角。他身邊的那些戰士們卻多少都顯得有些惴惴不安——壹個原體，就坐在妳身邊。
　　妳該如何做想呢？
　　馬裏烏斯不知道，他只是不停地用眼神讓那些試圖開口向史蒂夫搭話的蠢蛋閉嘴。僅剩的那只獨眼都快瞪出眼眶了。馬裏烏斯現在極其希望自己是智庫，這樣他就能用靈能通訊把這幫蠢貨臭罵壹頓了。
　　該死的，大戰在前，他們卻還想著向他搭話？
　　他的眼神攻勢百密壹疏，壹個坐在史蒂夫斜對面的阿斯塔特開口了。他的肩甲上掛著十來個功勛章，壹份古老的羊皮紙綬帶將它們牢牢包圍了起來。他沒有戴頭盔，露出壹張堅毅的臉。
　　“大人，您是來和我們壹起作戰的嗎？”他飽含期待地問。
　　馬裏烏斯恨不得壹拳打過去——問得什麽蠢問題？
　　但史蒂夫卻看不出壹點不耐或不滿，他笑了起來，顯得溫和又平易近人：“別叫我大人，說不定我打仗的年歲還沒妳長呢，妳服役多久了？”
　　那名戰士自豪地挺起胸膛，運輸機壹個顛簸，讓他在椅子上恰到好處的震了壹下：“三百七十壹年，大人！”
　　“那還真是有夠長！”史蒂夫驚訝地說。“我連妳的零頭都沒到呢，在這方面，我可不能被稱作大人。”
　　他環顧四周，阿斯塔特們都註視著他：“這也是為什麽，我不會指揮妳們。我的作戰經驗還不足以讓我去指揮妳們這樣的戰士，諸位，行行好，別再叫我大人了，如何？”
　　沒人回答，盡管許多人都因為他幽默的玩笑差點笑出聲。但馬裏烏斯那冰寒的臉色令他們立刻憋住了笑聲。史蒂夫看了他壹眼，自己率先笑出了聲。
　　氣氛很是和諧，然而，當運輸機平穩地抵達獅門星港之時，這樣的氣氛已經蕩然無存了。哢噠聲不絕於耳，他們壹個接壹個的帶上頭盔，解開束縛帶。運輸機的艙門隨著壹聲輕微的震動打開了，外面的硝煙氣息撲面而來。
　　“準備戰鬥。”馬裏烏斯簡略地說，沒有任何壹句多余的廢話。史蒂夫看著他們魚貫而出，整齊劃壹，井然有序。不由得再次帶起了壹抹微笑。
　　啊，熟悉的戰爭啊……
　　他的眼神變得晦澀了壹些：保家衛國，不外如是。
　　……
　　“跑吧……”
　　帝國審判官，休·杜雷卡飽含恐懼地在審判庭的總部內奔跑著。他本不應該露出這樣的表情，但那個怪物的影子已經在他的腦海中盤旋了太久太久。
　　他殺了多少人？在奔跑的間隙，杜雷卡的腦海中閃過這個零碎的想法。他的雙腿為之顫抖，表情為之扭曲，就連思考都為之凝滯了。
　　走廊頭頂的指示燈壹閃壹閃的，他跑過壹盞又壹盞，只要跑到走廊的盡頭，就能抵達安全門。他只需要花上幾秒鐘通過認證，就能壹勞永逸地躲開這個怪物，然後啟動防禦措施，讓他死在這裏！
　　他們的秘密絕對不能暴露出去……
　　他跑著，肺部煙熏火燎的疼痛。好像有人拿著點燃的雪茄煙在他的肺部躺了個洞似的，休·杜雷卡毫無形象地喘著氣，口水飛濺而出。就在他離安全門只有三百米距離之時，他身後傳來了壹聲燈泡碎裂的輕響。
　　他顫抖著，小心翼翼地大氣都不敢出的回過頭。
　　是的，壹盞燈碎了，就在他身後不遠處——隨後，仿佛是某種連鎖反應似的，那盞燈後方的所有指示燈全都碎裂了，爆炸聲不絕於耳，休·杜雷卡忍不住尖叫出聲。
　　壹分鐘後，他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癱坐在地，註視著那黑的能溺死人的黑暗，他顫抖著爬起身，踉蹌著離開了這裏，開始繼續前進。
　　就在他離開那盞指示燈投下的昏黃光暈沒過多久後，休·杜雷卡再次聽見了壹聲輕微的碎裂聲。
　　他停在原地，腳步僵硬。仿佛死人壹般再次緩慢地轉過頭，黑暗吞噬了他身後所有的光亮，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聽見壹聲呼吸。
　　是錯覺嗎？
　　休·杜雷卡站在原地，仔細地傾聽。他滿頭是汗，臉色蒼白，雙腿抖成了篩子。
　　吸——呼。
　　吸——呼。
　　是他自己的呼吸聲嗎？他不確定，於是他繼續向前跑，跑向下壹盞指示燈投下的黃色光暈下，而後，他跑過的那盞燈再次碎裂了。
　　這次，他沒有回頭看——他只顧著狂奔了，恐懼已經徹底吞噬了他的心靈。血絲攀爬上他的眼底，休·杜雷卡此刻只恨自己沒有進行改造，他跑的太慢了！
　　每跑過壹盞燈，身後就傳來碎裂聲。就在離安全門還有兩盞指示燈的距離時，他卻腳步壹個虛浮，跌到在地。他尖叫出聲，用手指在地面抓爬著。指甲翻起，血液流出，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似的繼續在地面爬行，留下臟兮兮的痕跡，帶著血液。
　　他來到倒數第二盞燈下方，壹聲碎裂聲令他渾身都顫抖了壹下。
　　就在眼前，就在眼前！休·杜雷卡呼出壹口滿是恐懼的空氣，伸出手，向前爬去——就在此時，四周卻完全陷入了黑暗。
　　除了最後壹盞燈與他所處的指示燈下方，四周都被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布滿了。他緊張而神經質地看著周圍，怎麽看怎麽覺得黑暗中仿佛有壹千雙眼睛在註視著他。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妳這個怪物，妳休想抓到我！想都別想！”
　　他歇斯底裏地尖叫著，將壹只手伸出了黃色光暈之外，徹骨的冰寒襲擊了他，他收回手，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已經被徹底凍得壞死的手掌，眼珠仿佛要從眼眶裏掉出來。
　　接下來，只有不成句的短語從他口中蹦出了。這個徹底崩潰的男人從地面站起，又哭又笑的尖叫著、吶喊著，仿佛瘋了壹般扯下自己的衣服扔在地上。
　　然後，黑暗中傳來了壹聲輕笑。
　　休·杜雷卡站在原地，僵在那裏。他看著安全門頭頂的那盞指示燈，此時，它正在微微顫抖——三秒後，它碎了。
　　休·杜雷卡沒有回頭，他知道，那個怪物此時就站在自己身後。
　　又過了兩秒，他頭頂的燈也碎掉了。壹聲尖叫在黑暗中響起。
　　五分鐘後，蝙蝠俠單手拎著他的屍體走出了這間長長的走廊，他撥通通訊：“我已經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