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四章 追殺

　　“國師！”
　　紫袍中年人神色狂喜，內心振奮。
　　如他所料不差，許平峰出現在此，說明京城戰事已定。
　　壹瞬間，紫袍中年人想到了很多，入主中原，登基稱帝，從此黃袍加身，成為天下共主，奪回正統之位，了卻祖輩的遺憾。
　　他越想越激動，血氣上湧，精神亢奮。
　　不過，多年來身居高位養成的氣度，讓他迅速平靜下來，深吸壹口氣，維持住形象，道：
　　“京城戰事了了？國師是來接朕進京的嗎。”
　　許平峰沒有轉身，凝望著不斷翻起白沫的海面，嘆息道：
　　“兵敗了，陛下做好出海的準備吧。”
　　紫袍中年人腦子“嗡”的壹響，像是被人敲了壹悶棍，踉蹌後退。
　　他的臉色迅速慘白，嘴皮子發抖，手腳也跟著發抖，像是經受不住海風的濕冷。
　　紫袍中年人壹字壹句道：
　　“怎麽會這樣，白帝呢，伽羅樹菩薩呢？還有姬玄、戚廣伯，其他人呢？”
　　許平峰微微搖頭：
　　“北境之戰中，許七安利用渡劫順利晉升壹品武夫，白帝和伽羅樹非他對手，前者已經退回海外，後者則代表佛門，撕毀了與雲州的盟約。
　　“出征之人，都留在京城了，姬玄死於許七安之手。”
　　紫袍中年人大腦壹片空白，心臟驟停。
　　他拋下潛龍城內的族人時，沒有任何猶豫，頂多是痛心疾首片刻，可聽到姬玄死在京城，死於許七安之手，紫袍中年人如同五雷轟頂，心裏痛不可遏。
　　不是他多疼愛這位庶出的兒子，而是，這是壹位三品武夫啊。
　　培養壹名三品武夫是多艱難的事，那枚成就姬玄超凡之身的血丹，更是他們這壹脈的底蘊之壹，說沒就沒了。
　　“朕愧對祖宗，愧對祖宗啊！”
　　紫袍中年人掩面，聲音沈痛，帶著難以壓抑的哭腔。
　　許平峰沒有說安慰的話，語氣冷淡：
　　“陛下先去龜背島待著，休養生息，今日兵敗京城，大不了繼續隱忍，日後未必沒有卷土重來的機會。武宗叛亂時，陛下那壹脈的皇族先祖便是如此。
　　“幸而我們有過這方面的考慮，龜背囤積的錢糧，可作為東山再起的底蘊。”
　　凡事都要有雙全的準備，因此，許平峰和潛龍城這壹脈，在海外尋了壹處適宜耕種，物產豐富的無人島，在那裏囤積了部分錢糧。
　　壹旦造反失敗，就秘密退守荒島，休養生息。
　　如今這條後路算是用上了，雖然這並不是件讓妳愉快的事。
　　紫袍中年人雙眼發紅，喃喃反問道：
　　“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嗎。”
　　許平峰“呵”壹聲：
　　“陛下莫不是忘了，我那個嫡長子是靠什麽起家的。”
　　紫袍中年人先是壹楞，繼而靈感迸發，脫口而出：
　　“氣運加身，壽元與常人無異。”
　　他說著，悲愴的臉色轉為驚喜，振奮道：
　　“沒錯，就算他修為通天，已經躋身壹品武夫行列，他也不過區區百年壽元。
　　“等他壽終正寢，我們可以再與佛門、白帝聯手，而那時，監正還在封印中，大奉朝廷憑什麽與我們鬥？”
　　許平峰笑了笑：
　　“就是這個理。
　　“所以此刻，我得出海尋找白帝，與它共謀此事。陛下先去龜背島吧，大海茫茫，島內又有我精心布置的陣法，他想找到可不容易。”
　　就在此時，澄澈如洗的天空傳來沈悶刺耳的“轟隆”聲，宛如驚雷滾過。
　　青龍艦隊內的甲士、高手，以及愕然的望向天空，緊接著面如土色，神色惶恐，像是迎接末日的凡人。
　　壹道人影疾速掠來，剛看見時還在天邊，眨眼間，已到眼前。
　　許七安！
　　他追來了。
　　許七安的聲音在天邊滾滾回蕩：
　　“許平峰，妳逃不掉的，妳躲到海外，我就追殺到海外，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要殺妳。”
　　許平峰臉色大變，繼許七安趕來京城截住姬玄後，又壹次露出明顯的情緒變化，表情管理失控。
　　“怎麽，沒想到我這麽快就追來？
　　“妳太自負了，自以為智珠在握，天下英雄盡在妳算計之中。以為自己永遠有退路，兵敗之後，妳便果斷放棄京城中的人馬，立刻返回雲州，帶著最後的希望出海。
　　“妳算計我，坑害我，把我視作棋子，可妳有沒有想過，我早就在這壹次次的交手裏，摸清了妳的習慣和脾性，摸清了妳萬事留壹手的性格。
　　“真當所有人都是被您玩弄於鼓掌的傻子？
　　“當妳出手越來越多，妳就註定死路壹條。”
　　許七安盡情的嘲諷，盡情的怒罵，壹吐胸中郁氣。
　　他想這壹天很久了，把許平峰逼到絕境，把他的所有雲淡風輕踩在腳下，告訴他，他不過是個跳梁小醜！
　　今天，許七安做到了。
　　許平峰沒算出他利用天劫晉升壹品的計劃，直接導致了雲州軍大勢已去。
　　而後，許平峰依舊沒算出他會追來的這麽快。
　　從許平峰離開京城那壹刻，許七安就知道他要來雲州，帶著最後的希望出海，暫避鋒芒，將來東山再起。
　　這是基於許平峰壹貫的性格做出的推測，過去的種種表現中，不難分析許平峰“穩健”的性格，以及萬事留壹手、絕不讓自己陷入絕境的習慣。
　　而且，二十八星宿裏的青龍星宿始終未曾出現，根據青州時俘虜的雲州軍戰俘交代，青龍星宿是壹支水師。
　　這支水師從頭到尾都沒有參戰，它是用來做什麽的？答案不言而喻。
　　其實不只是許七安猜出來，魏淵也猜出來了，所以他把渾天神鏡留在了營房裏，這是魏淵給他用來於茫茫大海中尋找許平峰的。
　　“國師，他來了，他來了！”
　　紫袍中年人嚇的肝膽欲裂，驚叫道：
　　“快帶朕走，快……”
　　逃命的時候，許平峰怎麽可能地上累贅？
　　他腳下騰起清光，瞬間消失在所有人視野裏。
　　許七安壹點都不慌，因為在剛才出言嘲諷的過程中，他已經鎖定了許平峰，坍塌了所有氣機，收斂了所有情緒。
　　天地間，壹道黃澄澄的劍光壹閃而逝，遁入虛空之中。
　　玉碎的三個階段：
　　鎖定——蓄力——斬擊！
　　在靠近青龍艦隊時，許七安就借著言語嘲諷的機會，鎖定了許平峰，從這壹刻起，許平峰便再難逃離他的玉碎。
　　斬出玉碎後，許七安把鎮國劍和太平刀丟了出去，吩咐道：
　　“妳們倆把船上的人都殺了，殺光再來找我。”
　　太平刀和鎮國劍呼嘯而去，化作壹道暗金，壹道黃澄的流光，交錯飛舞，沖入青龍艦隊中。
　　霎時間，壹顆顆人頭翻飛，壹潑潑溫熱的鮮血濺起。
　　“許七安……”
　　紫袍中年人高呼，想告訴許七安自己願意投降，願意歸順，願意隨他回京，但他只來得及喊出“許七安”三個字，便被鎮國劍穿透胸膛，被太平刀斬飛頭顱。
　　紫衣染血。
　　“回頭再來招魂審訊……”
　　許七安取出渾天神鏡，命它觀照方圓千裏，搜尋許平峰的位置，在震耳欲聾的音爆中，消失於天際。
　　……
　　許平峰沒有武者的危機預感，但他知道大難臨頭，因為許七安對他拔刀了。
　　他收集著嫡長子所有的情報，二品之前的壹切，許平峰都了然於胸，他的戰力、底牌、法器等等，都在許平峰的掌握之中。
　　因此，許平峰比誰都清楚，嫡長子的“意”有多可怕。
　　當他鎖定妳時，妳便只能與他賭命，兩敗俱傷。
　　他施加在妳身上的傷有多重，便會同步返還到自身。
　　無法躲避，無法用法器抵擋，只有……賭命。
　　他現在唯壹的應對方式，便是以傳送法術逃亡，傳送法術涉及到空間，是除琉璃菩薩之外，當世最快的法術。
　　茫茫大海上，許平峰連續不斷的閃現，身後，壹道黃澄澄的劍光穿透空間，疾速逼近，追命鬼似的追著他。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許平峰臉色漸露猙獰，當黃澄澄劍光如芒在背之際，他當機立斷，讓元神和肉身瞬間分離。
　　這是許平峰能想出的，唯壹合理規避玉碎的手段。
　　也是玉碎唯壹的缺陷——它只有壹擊之力。
　　肉身和元神，它只能二選壹。
　　天海之間，同時出現兩個白衣身影。
　　即將斬中肉身的劍意，猛的壹個折轉，殺向了略顯虛幻的元神。
　　許平峰的元神在劍光中寸寸瓦解、消融，與黃澄澄的劍光壹起消散在汪洋之上。
　　這時，許平峰腰間香囊裏，掠出壹件漆黑如墨的幡，這是招魂幡的贗品，只具備真品威能的十之壹二，能召喚方圓十裏內的魂魄。
　　“嘩啦啦！”
　　招魂幡抖動起來，陰風陣陣，不多時，許平峰潰散的元神慢慢凝聚，顯化成壹道近乎透明的身影。
　　這道身影極為脆弱，在海風中搖搖欲墜，似是隨時都會潰散。
　　沒有任何猶豫，元神立刻投入肉身。
　　肉身旋即睜開眼睛，接著，他收起招魂幡，從香囊裏取出壹枚瓷瓶，拔開木塞，把裏面溫養元神的丹藥壹股腦兒服下。
　　這才堪堪穩住元神。
　　“幸好武夫對付元神的手段，只能算壹般。”
　　許平峰汗流浹背，心裏沒有任何大難不死的喜悅，有的只有後怕和憤怒，以及無力感。
　　他堂堂二品巔峰的術士，卻只能勉強接下許七安壹刀。
　　別說是與他爭鋒了，連逃命都如此勉強。
　　這讓驕傲自負的許平峰難以忍受，簡直是赤裸裸的屈辱。
　　清光壹閃，他再次與傳送術逃離。
　　許七安不會放過他，會壹直追殺他到天涯海角。
　　如今能救他的只有白帝，這位神魔背景不簡單，白帝只是傀儡，它的真身另有其人。
　　許平峰沒有嘗試屏蔽自身天機，因為許七安已是壹品武夫，比他高壹品級，且父子之間因果糾纏太深，無法強行屏蔽。
　　他不惜代價的施展傳送術，終於循著手裏那枚鱗片的氣息，來到了目的地。
　　同時，他在海岸線盡頭看到了洛玉衡。
　　……
　　“嗯？”
　　高速飛行中的許七安猛的頓住，感應到身軀傳來壹陣劇痛，這種劇痛仿佛來自靈魂深處。
　　“玉碎的反饋不對……”
　　他立刻察覺到不對勁。
　　踏入壹品之後，精氣神融為壹體，元神和肉身已經不再有區別。
　　但他依舊能感應到，元神受到的傷害極大，肉身只是輕微受創，這還是因為肉身和元神融合後的連帶效果。
　　稍壹沈吟，他大概猜到了許平峰的操作。
　　孩子難產，保大保小的操作罷了。
　　“哼，看妳能逃到哪裏。”
　　渾天神鏡就像壹座雷達，觀照方圓千裏，許七安飛行半個時辰後，沒有捕捉到許平峰的身影，反而見到小姨。
　　洛玉衡拎著神劍，立於天海之間，羽衣翻飛，秀發飛揚，翩若九天仙子，清冷絕色。
　　她蹙眉凝視海底，似與什麽東西在對峙。
　　在渾天神鏡觀照到她的同時，洛玉衡也感應到了神鏡，側頭看來。
　　兩人隔著神鏡對視。
　　兩秒後，許七安壹個猛“紮”，紮到洛玉衡面前，沈聲道：
　　“白帝呢？”
　　洛玉衡低頭看了壹眼海面，嗓音清冷：
　　“我追著白帝的魂魄壹直到這裏，它從這裏入海，我追了下去，見到壹道海溝，海溝裏有極為可怕的存在，我感應到了它的氣息，便上來了。”
　　極其可怕的存在，大荒本體？許七安皺起眉頭：
　　“多強？”
　　洛玉衡沈吟片刻，道：
　　“單打獨鬥，我沒有任何勝算。”
　　這麽強……許七安抽了壹口涼氣，即使在神魔活躍的遠古時期，像蠱神那樣匹敵超品的神魔，也是鳳毛麟角的。
　　而這個大荒，身為神魔後裔，實力竟比壹品還強？
　　那它的祖先得有多可怕。
　　洛玉衡又道：
　　“許平峰在下面，只與我打了壹個照面，便傳送到海底去了。他元神似乎受了重創，妳幹的？”
　　在下面啊，他果然投靠白帝了，壹人壹獸很早前就達成結盟……許七安深吸壹口氣，看向洛玉衡絕美的臉蛋，“妳我聯手，下去會壹會它？順便看看監正那老東西死沒死。”
　　監正還在“白帝”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