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預言師

　　許七安從雲州復活回來，立了功，封了爵位，與臨安和懷慶的關系突飛猛進。
　　打更人那邊，魏淵也承諾提拔他為銀鑼，不管是前途、錢途，亦或者是情場，都在穩步提升。
　　可以預料，再過幾年，出任公爵，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巔峰……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京城自古繁華，物資豐富，醫療水平社會福利等等，都走在這個時代的前沿。人就是喜歡往繁華的城市聚集，許七安也不例外。
　　當年他也北漂過的。
　　不是沒辦法，他不想離開京城。
　　大師，妳這是為難我胖虎啊……許七安皺眉問道：“大師，為何要離開京城？”
　　神殊和尚側了側頭，望著某個方向：“我能感覺到，西方教要來了。”
　　西方教？
　　許七安怔了壹下，才意會到神殊和尚說的是西域佛門。
　　對了，桑泊案時，青龍寺的盤樹僧人得知神殊大師脫困，當即便離寺西行……這麽說，佛門的人過來興師問罪了？
　　難怪神殊要讓我離開京城，萬壹給西方的大光頭發現神殊在我身體裏，我可能真的會被壓在五指山五百年。
　　而我沒有齊天大聖那根又粗又硬的定海神針，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您讓我暫離京城？”許七安臉上露出壹定的憂慮。
　　神殊和尚緩緩點頭。
　　“好吧，咱們現在是壹條繩上的螞蚱，對了大師，聽說佛門有神奇的煉體法門，無需錘煉體魄便能修成金剛不壞之身，能不能教我？”
　　趕緊先攫取好處。
　　神殊和尚搖頭：“我只是壹個殘魂。”
　　妳是不是殘魂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妳想白嫖我……許七安嘴角壹抽。
　　薄薄的霧靄合攏，包裹住破舊寺廟，而後漸漸淡化、消失……許七安睜開眼，回到了房中，自己正姿勢不變的坐在床頭。
　　“不用想也知道，西域佛門是為神殊和尚而來，這都壹個多月過去了，他們頂多看壹看卷宗，了解壹下案發經過，不可能會在京城待太久。
　　“那麽，我離京只是暫時，甚至不需要太久便能回來。”
　　許七安微微點頭，這樣的話，他還是可以接受的。就當是放個假，休息休息，去壹個富饒的城市，過幾天有錢人的枯燥生活。
　　“反而是請假條不好寫，無緣無故的離京，衙門制度不允許。而且，魏淵也離不開我。
　　“世界這麽大我想去看看……肯定會被駁回，老魏不懂我的梗。
　　“對了，找金蓮道長商量，讓他隨便為了想個理由，比如地書聊天群裏某個家夥遇到了麻煩，需要我支援……”
　　許七安打算找金蓮道長商議，就說自己想離京壹段時間，但打更人衙門制度森嚴，等閑離不開京。主要是得給魏淵壹個過得去的理由。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有些事要收尾，比如參加明日的酒宴，比如要交代壹下獄卒，看好那對夫婦，二郎春闈後能不能留京，全靠他們了。
　　再比如試探壹下魏淵打算怎麽報復陳貴妃。
　　福妃案雖然結束，可梁子算是結下了，魏淵要查陳貴妃背後的勢力，絕對會有後續動作。
　　而皇後失去了唯壹的胞弟，恐怕不會再佛系下去，元景帝後宮勢必展開壹番女人之間的腥風血雨。
　　許七安關心的是她們的戰火會激烈到何種程度，他可不想京城回來，聽說陳貴妃歿了，或者皇後薨了。
　　倘若如此，臨安和懷慶便將勢如水火，做不成姐妹。
　　他許白嫖大明湖畔三人行的美夢差不多就破滅了。
　　這時，壹名下人來到門外，喊道：“大郎，司天監的采薇姑娘拜訪。”
　　“她來做什麽？”
　　許七安回應道：“知道了，讓嬸嬸先招待她，我稍後過去。”
　　他把日記、銀子等私密物品收入地書碎片，為離開京城做準備，確認沒有見光死的物品遺漏，這才松口氣，出門去見褚采薇。
　　……
　　客廳裏，褚采薇壹手壹塊馬蹄糕，飛快的往嘴裏塞，那狼吞虎咽的架勢，仿佛有人跟她搶吃的……
　　確實有人跟她搶吃的，她對面站著許鈴音，壹手壹塊馬蹄糕，飛快往嘴裏塞，那狼吞虎咽的架勢，就是為了跟褚采薇搶吃食。
　　兩人之間，擺著七八種糕點，種類豐富，量也不少。
　　褚采薇今天拎著壹大包食物來許府，邊吃邊等許七安，突然，壹個小小的孩子不知何時出現，眼巴巴的看著她。
　　大眼美人還記得她，是許寧宴的妹妹，壹個很能吃很饞的小孩。
　　“想吃什麽自己拿，姐姐這裏有很多……”
　　褚采薇記得自己是這麽說的。
　　最開始，大小吃貨能和平共處，妳吃妳的，我吃我的，其樂融融。可是，吃著吃著，褚采薇忽然發現，這丫頭吃的比我快啊。
　　不行，太吃虧了，我也得吃快些。
　　許鈴音壹看，這個姐姐突然吃的快起來了，明顯是要和我搶吃的嘛。不行，太吃虧了，我得吃的再快些。
　　全程沒有壹絲交流，但吃貨之間的戰爭迅速進入白熱化。
　　整場戰役的開始到高潮，用兩個字形象概括：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
　　許七安來到後廳，看到這壹幕，都驚呆了。
　　“餵餵餵，不能這麽吃。”
　　許七安看了眼小豆丁圓滾滾的肚皮，把她拎到壹邊，左顧右盼：“我嬸嬸呢？”
　　嬸嬸不在廳裏，估摸著是安排明日的宴席，不然肯定不會讓小豆丁這麽個吃法。
　　“大哥大哥，馬蹄糕真好吃……”許鈴音奮力掙紮，表示很著急，這麽眨眼間，那個姐姐又多次了好幾塊。
　　“吃不死妳。”
　　許七安指了指桌上的糕點，沒好氣道：“快收起來，收起來……采薇姑娘有何貴幹。”
　　他猜測褚采薇是來找自己玩的，復活之後，他壹直忙碌著調查福妃案，有個半旬沒和她見面。
　　憑我現在巔峰的顏值，她惦記著我的美色也不奇怪……許七安笑了笑。
　　“老師讓我來請妳去觀星樓做客。”褚采薇說著，端起茶杯喝了壹口，把剩下的糕點重新打包，裝進腰間的鹿皮小包。
　　監正請我去觀星樓……許七安暗暗皺眉，不過沒有太大的抗拒。
　　監正在第幾層，許七安估摸不出來，但他在第幾層，監正心裏門兒清。
　　兩人結伴出了許府，各自騎著馬，向觀星樓而去。
　　“那些糕點是五師姐托我買的，結果被妳家妹妹吃了壹大半。”褚采薇握著馬韁，目視前方，嬌聲道：
　　“許寧宴妳得賠我銀子。”
　　“談銀子傷感情，咱們之間的感情不是銀子能衡量的。”
　　許七安壹夾馬腹，道：“別讓監正大人等久了，駕駕駕……”
　　馬兒，快特麽跑起來。
　　到了司天監，許七安就當做糕點的事從沒發生過，根本不等褚采薇，輕車熟路的進了樓。
　　“咦，今天司天監怎麽如此冷清？”
　　壹層大堂，空蕩蕩的只有零星幾名醫者值守，表情也不太對，時不時的往樓梯口看，生怕會有怪物下樓似的。
　　聽到許七安的話，門口壹位白衣醫者回答說：“許公子，他們都跑醫館坐診去了。”
　　“今兒什麽日子？”許七安問。
　　白衣醫者訕訕然壹笑，沒有回答。
　　許七安壹頭霧水的登樓，到第七層時，發現煉丹房被炸了，平日裏異常活躍的煉金術師們壹個人影都看不到。
　　順利抵達八卦臺。
　　首先看到監正的背影，穿著白衣，白發披散，坐在八卦臺邊緣，面朝著樓外。
　　接著，他看見監正身邊坐著壹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套著簡單的亞麻袍子，伏案吃喝。
　　之所以判斷出她是女人，主要是在男人趴著時，勾勒出的臀型不會那麽豐滿渾圓。
　　“見過監正！”
　　許七安遠遠停下，抱拳問候。
　　“不錯，根基很紮實。”監正點評了壹句。
　　這時，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褚采薇裙擺飄飄，拎著幾袋糕點上來。
　　她把糕點放在桌上，推給伏案狂吃的女人，女人側頭看了壹眼，說：“這麽少？”
　　“被壹個愚蠢的小孩吃掉了。”褚采薇把鍋甩給許鈴音。
　　女人點點頭，繼續吃著。
　　五師姐？
　　這個時候，許七安才回過味來，想起了曾經與魏淵的壹番交談。
　　監正有五位弟子，其中五弟子常年閉關，不了解司天監的，都認為司天監只有褚采薇壹位女弟子。
　　“就是她啊？”許七安心想。
　　這時，監正醇厚的聲音響起：“這把刀用的怎麽樣？”
　　“很好用，多謝監正大人。”許七安恭聲道。
　　同時在心裏腹誹：這把刀不就是為我的天地壹刀斬量身定制嘛，這不都在妳的算計中嘛，盡說壹些廢話。
　　“脫胎丸效果如何？”監正又問。
　　“非常好。”許七安斟酌道：“就是容貌大變給我造成了些許困擾，不如我以前那般溫潤如玉的低調。”
　　“這樣啊……”監正點點頭，笑道：“我可以幫妳恢復原樣。”
　　啊？這都能變回來嗎……許七安有些呆滯，連忙擺手：“不敢勞煩監正。”
　　其實做壹個天生麗質難自棄的男人，才讓我更有代入感！
　　在監正面前，他不敢說騷話，只能在心裏皮壹下。
　　監正緩緩點頭，說道：“鐘璃是我五弟子，五品預言師，她會隨妳歷練壹段時間。”
　　褚采薇壹楞，看了眼監正，又扭頭看了眼許七安。
　　原來術士五品叫預言師……可是，為什麽要隨我歷練壹段時間？許七安試探道：
　　“這……卑職能知道原因嗎？”
　　監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喊了壹聲：“鐘璃。”
　　穿亞麻長袍的女人起身，朝許七安施了壹禮，道：“老師妳說運氣不錯，跟著妳，我的厄運會壹定程度的降低，妳就是我的機緣。”
　　聲音倒是挺悅耳，挺好聽。
　　許七安盯著她的臉猛看，但她微微低頭，披散著雜亂又濃密的頭發，完全遮住了臉。
　　“厄運？”他反問道。
　　鐘璃措辭片刻，誠懇回答：“預言師能窺探天機，遭天道反噬，厄運纏身，只有扛過三千六百劫，才能晉升。抗不過，則身死道消。
　　“但凡能扛過天道反噬的，都是有大氣運的人。”
　　聽了鐘璃的解釋，許七安首先想到兩件事，第壹是終於明白為什麽司天監六品煉金術師辣麽多，而六品之上，他只見過壹個楊千幻。
　　第二件事，逼王居然是有大氣運的人，難以置信，難以置信。
　　預言師能窺探天機？嗯，這是天機師的前置職業……許七安好奇道：“天道反噬是以怎樣的形式出現？我得評估壹下所謂的反噬有多可怕，畢竟我只是個平平無奇的銅鑼。”
　　他預料的沒錯，監正是知道自己身上古怪運氣的。
　　鐘璃想了想，說道：“禍從口出，有時候我無意中的壹句話，會轉化為實質性的災禍，牽連身邊的人，包括我自己。
　　“有時候壹個無意中的舉動，也會招來難以預料的災禍。且大小無法控制，可能只是後退壹步，就招來生死大劫。”
　　說著，她象征性的後退了半步。
　　就這麽壹個簡單的動作，意外發生了，堂堂壹位五品強者，竟然腳底壹滑，從八卦臺摔了下去，摔了下去……
　　“救人啊！！！”
　　許七安臉色大變，本能的喊了出來。
　　觀星樓高達百米，這種高度跌下去，就算是許七安自己，沒到銅皮鐵骨境的話，都必死無疑。
　　而術士的體魄很壹般，遠遠無法與武夫相提並論。
　　與此同時，許七安的腦海裏不受控制的飄過壹句歌詞：
　　妳退半步的動作認真的嗎？小小的動作傷害還那麽大……
　　監正嘆口氣，探出了寬袖之下的手，輕輕壹抓。
　　墜樓的鐘璃被抓攝上來，躲過了墜樓身亡的命運。
　　她低著頭，黑發披散，語氣很平靜：“其實如果有準備的情況下，即使從觀星樓跳下去，我也不會受傷，但剛才不知道為什麽，腦子壹片混亂，沒有任何自救的念頭……
　　“嗯，如果是別人出手幫我擺平厄運，它是不作效的。只有自己親身挨過考驗才行。”
　　所以，就需要我這位歐皇來幫助妳這位非酋，把厄運降到最低……許七安恍然點頭，明白了監正請他過來的真正原因。
　　“抱歉。”
　　許七安搖頭拒絕：“我近來要離京，有要事處理，不方便帶著人。”
　　突然，壹杯酒隔空飛到他面前。
　　許七安伸手接過的同時，耳邊響起監正的傳音：“喝了它，不必離京。”
　　監正知道我為什麽要離京？他果然知道神殊和尚在我身體了……酒是普通的酒水，他打算怎麽幫我……許七安飲盡杯中酒水，有了相應的猜測。
　　屏蔽天機！
　　術士的拿手好戲。
　　……
　　與京城相隔萬裏之外的雲州，白帝城外軍營。
　　飛燕軍的軍帳中，李妙真褪下了輕甲，收起了銀槍，換上天宗的道袍。壹如她當初下山時的模樣。
　　紙人蘇蘇指揮著壹眾鬼魂，幫忙打包細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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