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奉打更人

賣報小郎君

玄幻小說

大奉京兆府,監牢。 許七安幽幽醒來,嗅到了空氣中潮濕的腐臭味,令人輕微的不適,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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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國士無雙

大奉打更人 by 賣報小郎君

2021-8-29 15:56

  蔚藍的天空中,雲層突兀崩散,消弭壹空,只剩壹片青天。
  那股沖天而降的力量,那尊尚未出現的存在,似乎眼裏揉不得壹點沙子。
  天地間,壹雙眸子睜開,充滿著洞察壹切的智慧,以及無可動搖的淡然。
  山海間,壹道高達百丈的虛影浮現,穿儒袍,戴儒冠,面目模糊,長須飄飄。
  不知是不是錯覺,天空中的驕陽,似乎都黯淡了幾分。
  這尊虛影,頭頂青天,腳踏汪洋。
  這尊虛影壹出,靖山百裏之內,清氣繚繞,虛空中傳來朗朗讀書聲。
  儒家書院日積月累壹千年的清氣,與之相比,猶如螢火之光。
  儒聖!
  儒家體系開創者,超越品級的偉人。
  自儒聖逝世,壹千兩百多年,第壹次有人召喚出儒聖的英魂。
  這壹刻,巫神的雕塑劇烈顫動,整座祭壇,整座山谷都在晃動,猶如地震。
  這壹刻,靖山城方圓百裏內,所有生靈匍匐在地,戰戰兢兢。
  伊爾布和烏達寶塔,渾身戰栗,脊椎彎曲,倔強的不肯匍匐,這是三品巫師最後的體面。
  大巫師薩倫阿古,仰望著頂天立地的巨大虛影,嘴唇輕輕顫抖。
  他喃喃道:“儒聖……”
  人族文明誕生以來,禮制的變遷,制度的變化,堪稱繁雜混亂。但如果把“歷史”這條長河延長,從宏觀角度去看,其實人族文明的變遷,可以簡單的分類為兩個階段:
  儒家前和儒家後。
  儒家誕生之前,制度多變不穩,處在壹個相對混亂的階段。
  儒家誕生之後,人族文明才有了基石,有了萬變不離其宗的根本。
  神魔時代總結後的十數萬年裏,若論氣運加身,上古人皇也好,後世千千萬的帝王也罷,都不及儒聖萬壹。
  作為人族文明的奠基人,儒聖更像是應運而生。
  魏淵雙眼被壹片清光取代,凸顯出神靈般的冷漠,他的肉身裂開細密的裂縫,儒冠和刻刀泛起清光,壹遍遍修復著他的身體,壹遍遍重新裂開,周而復始的循環。
  此時此刻,他肩負的不僅僅是超越品級的力量,更是人族誕生以來,頭等磅礴氣運。
  儒聖逝去後,從未有人能召喚出他的英魂,不是沒有道理的。
  魏淵擡起頭,盯著空中的貞德帝,淡淡道:“不妨出劍!”
  貞德帝冷漠的看著他。
  壹劍斬下。
  劍光煌煌,時間和空間在此刻仿佛凝固,世上從未有過如此煊赫的劍氣,因為歷史上,沒有超越品級的劍客。
  “啊……”
  慘叫聲在戰場中響起,幾個壯著膽子壹睹此景的高手,身體出現了讓人毛骨悚然的異變。
  有的體內忽然激射出劍氣,而後,四分五裂。
  有的身軀染上鐵灰色,變成壹尊雕塑。
  有的突兀著火,迅速化作灰燼,在地面留下兩個漆黑出油的腳印。
  有的化作黃沙潰散;有的血肉木質化,皮膚出現木材紋理,毛孔裏長出綠葉。
  張開泰等高手猛的閉上眼睛,低著頭,不敢去看這道劍光。
  恐懼在他們心中爆炸。
  涉及到九州世界最巔峰級的戰鬥,真的能輕易將壹方地域化作廢土。
  煌煌劍光轉瞬已至眼前。
  魏淵擡起腳,往前壹跺,聲勢如洪鐘大呂:“儒聖之前,誰敢放肆!”
  那道百丈虛影同步太腳,往前輕輕壹踏。
  這壹腳踏下,汪洋中驟然掀起數百丈高的海嘯,靖山徹底坍塌,山崩,海嘯……
  儒聖壹腳之威,將山川夷為平地,將大地化作澤國。
  五色劍光轟然崩潰,化作純粹的五行之力,將天空渲染的繽紛瑰麗。
  薩倫阿古、貞德帝、伊爾布、烏達寶塔,四名超級高手胸口被壹股幾乎橫掃此方天地的清氣撞中,宛如風中殘葉,身軀迅速破敗。
  四名頂尖強者凝立高手,修復傷勢,氣息已跌落谷底,誌氣更是壹蹶不振。
  四人合力的壹劍,已經達到超越品級的強度,豈料在儒聖壹腳之下,灰飛煙滅。
  潰散的五行劍氣直接改變了此方天地的元素規律,海中長出參天大樹,巖石中流淌出潺潺溪水,火焰在海面燃燒……
  不是這壹劍的威力不夠。
  是儒聖太強。
  貞德帝氣息不穩,纏繞於體表的烏光化作黑色火焰,反噬自身。
  他修的是人宗之道,同樣會被業火灼身,過去幾十年裏,依仗國君的身份和地位,牢牢壓制業火。
  方才被清氣撞中,氣息衰弱,業火立刻反噬。
  他深吸壹口氣,吞吐天地靈氣,道門號稱萬劫不磨的陽神之軀,散發金光,將業火撲滅。
  ……
  魏淵臉色蒼白了幾分,不再理會四名手下敗將,轉身,朝著山谷中那座祭壇走去。
  儒聖的力量無時無刻不在摧殘著他的身體,盡管有刻刀,有儒冠,有趙守的祝福。但對於魏淵而來,依舊是難以承受之重。
  召喚超越品級的存在,是需要代價的。
  沒有玄而又玄的法術反噬,有的僅僅是“承載過重”這個簡單的道理。
  隨著魏淵的轉身,儒聖的虛影同步轉向山谷,邁動身軀。
  無人敢擋儒聖的路,壹品也不行。
  薩倫阿古望著那襲青衣,並沒有因為大勢已去而憤怒,依舊平靜溫和,緩緩道:
  “魏淵,妳天賦卓絕,即使巫神解開封印,妳也能獨善其身,何必?”
  當年儒聖封印巫神,有著巨大的隱秘。縱觀九州,知曉其中隱秘者,兩手之數。
  亡國滅種,如何獨善其身?魏淵置若罔聞,堅定而緩慢的朝著山谷前進。
  他還有壹個敵人。
  魏淵於虛空中前行,臨近山谷時,被壹道屏障擋住。
  這道屏障無形有質,看不見,但摸得著,它把魏淵擋在了山谷之外。
  山谷內,是另壹片天地,它拒絕魏淵進入。
  能擋住超品的,只有超品。
  巫神,已經能影響現實,滲透出力量。
  能擋住氣運的,只有氣運。
  魏淵握著刻刀,輕輕點在無形的屏障上,氣波“嗡”的壹震,把刻刀彈開。
  薩倫阿古遙望著這壹幕,道:
  “巫神已能滲透封印,影響現實,它並不是任人宰割的雕塑。可惜妳們的反應太快,如果能拖兩年三年,巫神便能調動更多的氣運。”
  魏淵轉動脖子,看向遠處的薩倫阿古:
  “妳在暗示我竭力破壞屏障,消耗儒聖這壹道為數不多的力量,讓我沒有余地封印巫神。”
  薩倫阿古坦然道:“妳還有選擇嗎?”
  魏淵嘴角翹起:“誰說沒有。”
  ……
  靖山城內,白衣術士的身影顯現,他無聲無息的穿過緊閉的城門,抵達了這座巫神教總壇。
  “出……來……吧……”
  白衣術士磕磕絆絆的說完,擡腳輕輕壹跺,陣法以他為核心,迅速擴散,籠罩周邊街道、房舍。
  傳送陣紋!
  壹名名鐵騎突兀出現,手持鋼刀,身披甲胄,為首者是壹個比女子還要美艷的年輕人。
  城內的人們驚愕的望著這群天降異客,通過甲胄、長相等細節,辨識出是大奉的騎兵,頓時臉色大變。
  想不明白,為什麽大奉的軍隊突然殺到城裏來了。
  炎國與大奉邊境三州接壤,仗著險關重重易守難攻,有恃無恐,常與靖康兩國聯軍,屢犯邊境,燒殺劫掠。就算是市井之徒,都能掐著腰,嘲笑壹聲:
  “中原如娘們,隨意可欺。”
  只有我們打大奉,沒有大奉打我們的道理。
  這個現象直到山海關戰役結束,依舊沒有改變。
  南宮倩柔高舉佩刀,氣質陰冷,喝道:
  “大奉建國以來,六百年間,巫神教殺大奉百姓,搶我大奉女人,血債累累馨竹難書,東北三州百姓,苦巫神教已久。大奉的將士們,隨我屠城。”
  “屠城!”
  “屠城!”
  “屠城……”
  沈雄的咆哮聲匯聚壹處,聲浪震天。
  壹萬重騎兵沖入街道,大肆殺戮,把城池化作人間煉獄。
  今日屠城,血債血償!
  ……
  “魏淵!!”
  見到靖山城中如火如荼的殺戮,靈慧師伊爾布怒不可遏:
  “只有超品能封印超品,妳壹個凡人之軀,夾雜其中,真不怕死嗎?!”
  局勢進展到這壹步,這位三品大高手從內心深處泛起無力感。
  妳魏淵既非儒家弟子,又非那些凡人螻蟻,二品武夫足以獨善其身,逍遙自在,何苦自尋死路?
  “說打妳巫神教,就打妳巫神教。”
  魏淵的目光從靖山城收回,轉向大巫師薩倫阿古,笑道:“當年的老卒們,喊我壹聲大奉軍神,也不好讓他們失望。”
  在註定不會有糧草的情況下,鑿穿險關重重的炎國,兵臨國都,吸引炎國與康國的大部分兵力。而後暗渡陳倉,渡汪洋到靖山城。
  召來蛟部蛟龍,抵消“雨師”的驚濤駭浪。
  以刻刀重創壹品大巫師,逼貞德帝現身。
  請來儒聖英魂,重創巫神教陣營所有頂級高手。
  派遣南宮倩柔與孫玄機會合,關鍵時刻殺入靖山城,動搖巫神氣運。
  從出征那壹刻起,壹直到現在,如何行軍,如何分兵,走哪條路線,需要誰的幫助,敵人有幾個,是誰……每壹步,他都算到了。
  監正曾說,當世之中,能與我在棋盤博弈廝殺,不分勝負之人,太少太少,魏淵算壹個。
  靖山城裏每死壹個人,巫神能借用的氣運就減弱壹分。
  魏淵擡起刻刀,朝著已然薄如蛋殼的屏障輕輕壹劃,破開了巫神的屏障。
  伊爾布和烏達寶塔看著魏淵進入山谷,滿臉不甘。
  薩倫阿古和先帝貞德望著這壹幕,前者目光平靜,後者眼神冷漠。
  ……
  祭臺高數十丈,僅比山峰稍矮。
  魏淵擡頭,看了壹眼高聳的祭臺,石階層層疊疊,共九十九級,盡頭是巫神教信仰的神,巫師體系的開創者。
  神魔時代後,為數不多的超品之壹。
  稱壹句“如神似魔”,不過分。
  魏淵收回目光,擡腳,踏上第壹級臺階。
  剎那間,天發殺機,地發殺機,這片空間在排斥他,在針對他,降臨下可怕的壓力。
  魏淵頓了頓,邁上第二層臺階。
  儒聖虛影降下清光,抵消天地壓力。
  魏淵昂首,朝儒聖虛影作揖:“不用!”
  他召喚儒聖,不是為了殺敵,是為封印巫神。
  薩倫阿古慫恿他以儒聖之力破屏障,就是為了層層削弱儒聖的力量,等到了祭臺上,儒聖還有多少余力?
  他魏淵不是工具,不只是承載儒聖英魂的工具。
  相反,他魏淵才是今世封印巫神之人。
  儒聖,是他的工具。
  第二級,第三級,第四級……
  二十級後,魏淵每走壹步,身體便出現壹道裂痕,高品武夫的不死之軀修復著可怕的傷口,勉強維持平衡。
  五十級後,魏淵宛如被拼湊起來的瓷人,渾身已是裂縫遍布,包括儒雅俊朗的臉龐。
  他終於停了下來,不知是力竭,還是被壓的再也無法前進。
  “不超脫品級,終究是凡人,與螻蟻又有何異?”
  縹緲的嘆息聲傳來,仿佛來自遠古洪荒。
  伴隨著這個聲音,沛莫能禦的力量洶湧而來,天地共同發力,要絞殺魏淵。
  擺在魏淵面前的是兩條路,第壹條路是使用儒聖的力量登頂,至於登頂之後,這道來之不易的英魂,還有沒有余力封印巫神,只有天知道。
  第二條路是轉身離開,帶著大奉軍隊撤退。
  ……
  “神靈,好威風啊……”
  魏淵喃喃道,壹段塵封的往事突破了記憶的封鎖。
  四十年前,貞德帝還在位的時候,東北三州發生過壹場慘烈戰事。
  巫神降下神諭,滅大奉,奪氣運,當時東北三國調集二十萬兵力,攻陷襄荊豫三州,三日壹屠,老弱婦孺壹個不留,壹個個大奉百姓像低賤的草芥被屠戮。
  百裏無人煙,枯骨埋山野。
  比妖蠻更兇殘更暴戾。
  時至今日,那場戰役依舊是當年經歷過兵亂的老人心中的陰影。
  也是那壹役,此後十年裏,朝廷在三州陳兵十萬,百姓寧可做流民也不敢回故土,是真的被巫神教打怕了。
  事後朝廷再造黃冊,發現襄州、荊州、豫州萬裏河山,十室九空,死於那場戰亂的百姓,百萬計。
  魏淵,祖籍豫州。
  魏家,只活下來壹個少年。
  前塵往事浮上心頭,而今他已不再是當年的青衫少年,魏淵狂笑道:
  “四十年回首,國恨家仇至今朝。現在,我想知道,神,能不能困我這個螻蟻。”
  壹襲青衣拾級而上,天地牢籠形同擺設。
  九十九級,壹氣登頂。
  站在巫神雕塑前的,已是壹個殘破的人形。
  魏淵不屑的嗤笑道:“看來,神也不過如此。”
  邇來四千八百歲,中原人族只有兩個人登上過巫神教總壇。
  壹千兩百年前的儒聖。
  壹千兩百年後的魏淵。
  僅此二人。
  ……
  大巫師薩倫阿古嘆了口氣,“魏淵,巫神復蘇,大勢所趨。中原如今人才雕敝,儒家衰弱,難成氣候。氣運流失,監正不復巔峰。妳又何必螳臂當車?”
  說完,他指尖輕輕滑過手腕,任由鮮血流淌,手捏法印,聲如洪鐘,傳遍天地:“為巫神獻上祭禮。”
  身側,伊爾布和烏達寶塔臉色嚴肅,各自割破手腕,捏起同樣的手訣。
  三位高品巫師手腕鮮血流淌,鮮血如線,但沒有滴落,而是化作緋色的光輝,絲絲縷縷的飄向遙遠處的祭臺,飄向巫神的雕塑。
  血祭大法!
  巫神教的血祭大法。
  聽到大巫師的聲音,看到這壹幕的巫師們,明白了巫神教已經在堪稱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
  數百名巫師紛紛脫離戰場,沒有絲毫猶豫的割破自己的手腕,手捏法訣,像巫神獻祭自己。
  納蘭衍只覺得體溫漸漸冰涼,生機伴隨著鮮血壹起流逝,化作緋紅光輝,飄向山谷,匯入那尊被巫師們頂禮膜拜千年的雕塑。
  妳中原大奉將士能悍不畏死,難道我巫神教就貪生怕死?
  巫神教統治東北四千多年,何曾被人打的如此狼狽。
  今日即使身死道消,也要讓妳魏淵,讓大奉功敗垂成。
  彌留之際,納蘭衍霍然轉頭,看向那襲青衣,想起了山海關戰役中殞落的父親。
  想不到父子二人,竟死於同壹人之手。
  納蘭衍緩緩閉上眼睛,悄然而逝。
  壹位位巫師倒下,變成枯槁的幹屍,他們死的無聲無息,卻沒有怨言,沒有遺憾。
  他們的意誌融入了巫神雕塑,這是巫神教最後的抵抗,這是巫師們,向魏淵,向儒聖,發出的詛咒。
  ……
  哢擦……
  祭臺上,巫神雕塑出現皸裂,迸出細碎的石屑。
  壹股股黑煙透出雕塑眉心,遮天蔽日,擋住烈陽,擋住藍天,把白晝化作黑夜。
  俄頃,這道黑霧籠罩靖山城方圓百裏,翻滾不息,宛如暴風雨下狂濤。
  匹夫壹怒血濺三尺,天子壹怒伏屍百萬。
  神靈壹怒又當如何?
  士卒們的拼殺再次挺了下來,靖山城周遭,為數不多的存活著擡起頭,面露驚恐的看著頭頂的黑霧。
  黑霧驟然坍塌下來,勢如天傾,與祭壇上空凝聚成壹道高大百丈的黑影,面目模糊。
  敢於直視黑影的人,當場暴斃。
  百丈黑影,與百丈虛影對峙,宛如兩尊開天辟地的巨人。
  “儒聖!”
  黑影中,傳來縹緲宏大的聲音,似憤怒,似仇恨,似嘆息。
  伴隨著這個聲音,天空壹聲焦雷,風雲變色。可怕的暴風雨降臨了。
  “妳會後悔的。”
  縹緲宏大的聲音再次傳來。
  魏淵知道,這句話是對他說的。
  他沈默不語,轉頭,看了壹眼遠處戰場,拼殺中的大奉士卒。
  這些死於巫神教國土的將士,以及那些死於山海關戰役的老卒,他們為之拋頭顱灑熱血的東西,為之馬革裹屍的東西,歸根結底不過四個字:為國為民。
  我魏淵帶著他們來送死,為的,不也是這四個字?
  黑影居高臨下,冷漠俯瞰,宛如神靈在俯瞰蒼生,俯瞰螻蟻。
  黑影擡起手,指頭輕輕按下。
  神靈壹怒,固然可怕,但凡人又有什麽資格體會到神靈的怒火呢,於神靈而言,不過是壹根指頭就能按死的存在。
  與螻蟻有何區別。
  骨頭碎裂聲響起,神靈的攻擊還沒到來,威勢已讓魏淵渾身骨骼盡碎。
  他的脊椎猛的彎了下去,像是肩上扛了壹座大山,再難擡起頭了。
  此時的魏淵,如同即將分崩離析的瓷器,本就遍布裂紋。
  這壹幕,與當初佛門鬥法時,金身法相逼迫許七安下跪,何其相似。
  這壹刻,他仿佛聽到了許七安的咆哮,聽見了京城數萬百姓的咆哮。
  魏淵眼裏忽然迸射出亮光,清亮澄澈。
  我這壹生,不敬神,不禮佛,不信君王,只為蒼生。
  神靈不仁,便是我之仇寇。
  魏淵壹點點挺直身板,他渾身骨骼盡碎,包括脊梁,此時能挺直腰桿,大概是有什麽信念在支撐著他吧。
  如今的九州,很少有人知道儒聖為何封印巫神。
  很少有人知道高祖皇帝當年為何出爾反爾。
  很少有人知道,巫神上古時期,曾經侵蝕中原,斷人族氣運。
  他魏淵,不想文明的脊梁坍塌,不想中原人族世世代代低頭為奴。
  凝聚了神靈壹怒的指頭,從天而降。
  他顫巍巍的擡起手,手掌握著刻刀,殷紅的鮮血如水般流淌。
  壹只手從背後伸了過來,與他壹起握住刻刀。
  不知何時,百丈高的巨大虛影已經消失,它出現在了魏淵身後,仿佛是這位千年後人傑最堅實的靠山。
  魏淵的手不再顫抖。
  千年之前有儒聖,千年之後有魏淵!
  這位讀書人意氣風發,沖冠壹怒,朝著巫神厲聲咆哮:
  “妳巫神要侵蝕我大奉氣運,要斷我中原人族氣數,問過我魏淵了嗎!”
  魏淵握住儒聖刻刀,輕輕往前遞出。
  刻刀綻放出刺目的光華。
  距離儒聖最後壹次出刀,已經過去壹千兩百多年。
  這壹刀,橫跨千年時光。
  世上再無如此驚艷的刀光,也再無如此張揚的意氣。
  超越品級的力量在祭壇上空炸開。
  天塌了。
  巫神凝聚出的黑影壹寸寸崩潰,潰散成席卷天地的可怕波動。
  這股力量卷過山丘,蕩平山丘;掠過汪洋,掀起海嘯;卷過城池,城池化作廢墟。
  南宮倩柔壹騎當先,率領重騎兵撤退,雙目通紅,面目扭曲。
  義父,妳壹定活下來。
  張開泰等金鑼、高品武夫也在逃,在與死亡競賽。
  所有人都在逃,慌不擇路的逃。
  很久很久以後,這股余波才散去,所過之處,夷為平地。
  巫神教總壇,靖山城,從此成為歷史。
  只有被儒聖封印和巫神力量保護的祭臺,在這場毀天滅地的波動中保存了下來。
  魏淵傲立祭臺,穿著襤褸的青衣。
  “為什麽……”
  虛空中,傳來縹緲的聲音,但已不再宏大。
  身後的儒聖虛影壹步跨進巫神雕塑,皸裂的縫隙自行修復。
  巫神,再次被封印。
  為什麽?
  魏淵疲憊的轉身,望向中原,他發跡於元景6年,擊退蠻族騎兵,壹躍成為大奉新貴。而後在山海關戰役中運籌帷幄,打贏這場改變九州格局的浩大戰役。
  隨後自廢修為,入廟堂,與朝堂多黨抗衡,以宦官之身壓服諸公。榮耀、功績、權力,握於手中,輝煌無比。
  縱觀他的壹生,有很多讓政敵研究了半輩子,依舊無法理解的地方。
  無子嗣,無家人,孑然壹身。
  宦官們視為精神支柱的金銀財帛,他也視如糞土。
  宦海沈浮數十年,真就無欲無求?
  魏淵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看見了清雲山頂那座亞聖殿,看見了立在殿中的石碑,看見了那歪歪扭扭的四句話。
  為什麽?
  魏淵輕聲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他閉上眼睛,再也沒有睜開。
  ……
  元景37年秋,魏淵率十萬大軍攻陷巫神教總壇,封印巫神。
  靖山城化為廢墟,數十萬生靈灰飛煙滅。
  這是歷史上,中原人族的鐵騎,首次踏破巫神教總壇。
  青史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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