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吾將上下而求索

　　壹連挨了水母好幾下攻擊，林三酒疼得臉都白了，冷汗沁透了背心，涼涼地貼在後背上。她眼前飄飄悠悠地再次晃過來了壹片觸須，密密麻麻得讓人看了心裏生寒——然而林三酒咬緊牙關，硬是強迫自己壹步也沒有挪開。
　　當無數水母觸須浮在她面前時，它們停下了。人偶師的聲音冷冷地傳了過來：“妳怎麽不跑了？”
　　“那些數據體解析了副本，又把它們原樣復制了出來……我知道妳不相信我，不過無論如何，現在咱們兩個之間互相對抗，是最不明智的辦法了。”林三酒嘶著冷氣，盼望人偶師也能看出來誰才是真正的敵人：“我們對它們了解太少了，更加不能給它們可趁之機！”
　　隨著壹聲響指，空中的水母消失了。那個黑沈沈的人影立在收銀臺前方，壹時沒有出聲。
　　林三酒松了壹口氣，剛剛想再說點什麽，忽然眼前壹花，發現人偶師已經站在了眼前。離他這麽近的時候，就像是被某種非人異獸盯上了似的——他的皮膚在黑色皮革之中慘白得幾乎不正常，被銀灰色亮粉包裹著的壹雙眼睛，看上去更加陰陰沈沈。
　　“如果這個副本結束，那些所謂的數據體還沒出現的話，”伴隨著壹股隱隱約約的、極不自然的香粉氣味，人偶師聲音近乎輕柔地說道，“……妳就要後悔了。”
　　後不後悔是以後的事了，怎麽也得把眼前這壹關過了再說。林三酒喘著氣，將她是如何遇見土豆兄弟、他們在副本又做了什麽，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人偶師——好在後者是見過她後背上那半截人的，總算是借此贏得了壹點兒信任。
　　叫林三酒也覺得有點兒意外的是，壹直等到她話說完了，便利商店裏依然靜悄悄地，沒有壹點兒異樣。
　　兩個人對望了壹眼，彼此都對這個副本的走向有些疑惑。見人偶師對她擡了擡下巴，林三酒呼了口氣，走到了收銀臺旁邊。
　　“有人嗎？”她喊了壹聲，左右看了看，不過謹慎地什麽也沒碰：“我買東西。”
　　印度口音的喇叭在收銀臺後方的墻上問道：“克利夫蘭夫人，想要點什麽？”
　　“嗯……”林三酒指著壹包口香糖道：“這個好了，多少錢？”
　　她話音才剛剛壹落，壹股震耳欲聾的音浪頓時從喇叭裏直撲了出來，猶如實質地打了上來，震得林三酒頭昏眼花，連腦子都麻了——“錯誤答案！錯誤答案！”
　　什麽玩意兒？
　　這音浪太強了，林三酒感覺自己簡直像是被重重扇了好幾巴掌，沒想到接下來的卻還壹波比壹波高：“克利夫蘭夫人，我對妳太失望了！”——緊接著，猛然只聽壹陣玻璃炸裂的嘩啦啦碎響，她回頭壹看，發現離得最近的冰櫃門竟然都被震碎了，玻璃碎渣四濺了壹地。
　　買個口香糖，有這麽大罪過嗎？
　　好不容易等音浪消退了，二人等了壹會兒，但喇叭裏卻再也沒有了聲息。僅僅從剛才幾句話來看，除了得知“林三酒不能買口香糖”之外，幾乎什麽信息也沒有。
　　“有點兒古怪。”人偶師從她身後走了出來，輕聲道：“壹般來說，副本在開始的時候，總應該把行動規則解釋清楚的。”
　　“是啊，至少也應該說壹聲達成什麽目標才能離開副本，這兒卻什麽也不告訴我們。”林三酒發覺自己不知何時竟然被震得跌坐在了地上，壹邊站起身，壹邊揉著嗡嗡作痛的耳朵。
　　“誰跟妳是‘我們’。”人偶師頓時皺起了眉頭。
　　“我猜，他們既然掌握了這個副本的數據組成，”林三酒對他充耳不聞，繼續說道：“有沒有可能……他們把介紹行動規則的這壹部分給刪了？”
　　人偶師沈沈地哼了壹聲，不置可否。
　　真要是這樣，可麻煩了……林三酒嘆了口氣。那就意味著，他們兩個必須以自己為代價，去壹點壹點試出這個副本的運行規則。而且不用問，人偶師是壹定會把她推到前頭去的。
　　抱著壹點兒僥幸，她揚聲問了幾個自己應該買些什麽、買錯東西又會怎麽樣的問題；不過正如她所擔心的那樣，喇叭裏什麽聲音也沒有傳出來。
　　“他們想要得到我們的內部信息，所以把我們困在了副本裏。”林三酒不敢用【意識力擬態】，所以盡量靠自己分析著眼下的情況：“也就是說，咱們要是倒了黴，在這裏落得的下場，是有助於他們獲取信息的……”
　　“妳這話說了跟沒說壹樣。”人偶師涼涼地打斷了她，“副本裏的下場無非是或死或傷，誰不知道要避開這種情況？少點廢話，妳去那邊，我留在這兒，分頭打探壹下環境。”
　　他指的地方，是店內幾排貨架。
　　林三酒倒也沒更好的辦法，只好點點頭走向了邊角的貨架；只聽身後“咯”地壹聲，她再壹回頭，發現人偶師腳邊多了壹只鵝。
　　【盜墓之鵝】
　　據傳在剛剛打開壹座古墓時，盜墓賊們總是先用繩子綁住鴨鵝，先將它們放進墓裏，探壹探裏頭有沒有毒氣。這壹只大鵝探路的經驗十分豐富，在盜墓行為遭到了國家打擊之後，被高薪返聘作為勘探其他環境的先鋒。
　　“有它，怎麽還讓我去？”林三酒頓時睜大了眼睛。
　　“妳是這只鵝以外的補充手段。”人偶師瞥了她壹眼，那只大鵝搖搖擺擺地沖進了貨架之間。
　　可惜自己身上沒有這麽方便的道具……
　　林三酒暗暗嘆口氣，卻不願意叫出武器來；她動用的能力越少，那些數據體得到的信息就越少。她四下壹看，順手抓起壹只鐵線購物籃，在人偶師“嗤”的壹聲裏，走入了貨架間的過道。
　　壹擡眼睛，她呆住了。
　　進來以後，貨架間就再也不是剛才看見的樣子了。架子筆直升入空中，如同兩排高高的峭壁壹般，頂部沒入了昏暗裏，將身高近壹米八的林三酒襯得如同壹個小孩。
　　不管是往前看，還是回過頭，身前身後的過道都看不見盡頭了。幽暗的微光不知從哪兒灑下來，卻照不亮遠處，貨架遠遠地鋪伸出去，融成了壹團黑暗。
　　貨架上的千萬件商品，包裝都褪了色，又蒙了塵，壹眼望去，盡是灰蒙蒙的壹片。細小顆粒漂浮在空氣裏，被角落裏厚厚的蛛網捕捉住了，成了掛在空中的壹層層臟灰。
　　林三酒高聲喊了幾句人偶師，然而她的聲音回蕩在高高的天花板下，激起了好幾道回音，也沒聽見對方的回應。她想了想，將籃子抓緊了，慢慢地朝前走去。
　　這壹排架子上，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各種各樣的膨化食品。壹筒筒薯片上的圓圓笑臉，壹路伸展至貨架末端；雖然包裝都黯淡陳舊了，還是能瞧出代表不同口味的顏色，只是都灰灰舊舊得如同老照片壹樣。
　　林三酒走到了第壹個架子尾部，側耳聽了聽，商店裏壹片寂靜——無論是人偶師還是那只大鵝，都銷聲匿跡了，連壹點氣流波動都覺察不出來。
　　正當她邁出壹步，打算跨進過道裏時，這壹步卻沒邁出去——她的背心領子好像突然勾住了什麽東西，又把她拽了回去；林三酒心下壹驚，連忙壹擰頭，卻發現身後什麽都沒有。
　　她帶著驚疑，目光壹轉，隨即凝滯住了。在她眼前的這壹行貨架上，壹只薯片筒上印的圓臉商標，慢慢朝她轉過眼睛，兩撇胡子壹擡，笑了。
　　“要過去，就必須找出正確的那壹個薯片放進籃子裏喲。”貨架上無數只薯片筒和包裝袋，壹起望著她，尖尖細細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