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酒氣熏天的信息來源

　　季山青當時跟她約好的碰面地點，就在離哈瑞農場不遠的壹棟商用大廈裏，從“雜草門”慢悠悠地走過去，只怕也要不了十分鐘——
　　然而林三酒已經在夜幕下轉了快兩個小時，來來回回地從哈瑞農場門口經過了十多次，卻始終也沒有見到當初的那棟大廈。
　　“難道是我記錯了？”
　　她自言自語地嘀咕了壹句。
　　那棟大廈大概是在末日來臨前才新建成不久的，因此雖然瞧上去汙糟破敗，但總體狀況還算不錯；更何況，她自己也在大廈裏呆過壹個星期，明明記得那棟大廈就在這裏。然而此時在大廈原本的位置上，卻只是壹個門窗破碎、幽暗臟汙的店面；店後面是壹片積蓋了厚厚黑灰的停車場，無論怎麽瞧，也沒有大廈曾存在過的絲毫證據。
　　要不是來自於精神分裂的癥狀都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林三酒真要以為自己看見的都是幻象了。
　　……不可能有錯的啊？
　　想了想，她壹咬牙，幹脆決定冒個險。
　　“季山青——！”她擡高了嗓音，高聲呼喊著，“季山青，妳在哪裏！”
　　女性悠長清亮的聲音，在林立的高樓與廢墟之間回蕩著，在壹片片樓墻上撞擊出了隱隱約約像是“季山青”幾個字的回音；只是林三酒側耳聽了壹會兒，直到她自己的聲音徹底消失，夜空中也沒有傳來壹絲回應。
　　……季山青似乎突然失蹤了。
　　如果說她對於“分離”早就已經司空見慣了的話，那麽跟季山青的失散，可以說是叫林三酒萬萬沒有料到的——他明明是自己的禮包啊！
　　更何況，他這個人又謹慎又聰明，沒有必要的話，在等待過程中他也絕不會離開大廈的。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他應該都是壹個物品才對……”林三酒努力整理著自己的思緒：“他可能會出什麽意外呢？”
　　更重要的是，當她從這個世界傳送走的時候，季山青還會跟著她壹起走嗎？
　　季山青的存在本身就是壹件非常古怪的事，因此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常理去推斷；如果他跟壹件物品完全等同的話，那麽還不如早把他卡片化了算了呢……有幾分焦躁地直起身子，林三酒在樓群之中又找了幾圈，然而仍然什麽人也沒看見。
　　也不知道算不算安慰，在陳年的碎木、磚頭、垃圾和塵土裏，她沒有看見任何新鮮的血跡，或者是幹凈的衣服碎片——而且，林三酒並沒有收獲任何“獎勵”。
　　……不過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因為她把禮包給“弄丟”了的關系。
　　他媽的。
　　在心裏罵了壹句粗話以後，林三酒發現自己又壹次不知不覺地走回了那家店前。
　　因為墻面裂開了壹條深縫，掛在墻上的招牌已經脫落了下來，壹半都砸碎在了地上、堵住了大門，目光所及之處都被厚厚的臟土給壹律蓋成了灰色，連本來是賣什麽的都看不出來了。
　　盯著這家店猶豫了壹會兒，林三酒朝前走了幾步，壹把掀開了招牌——半個招牌“哐當”壹聲拍在地上，撲地激起了漫天的塵土；壹手捂住了口鼻，她擡步走進了店裏。
　　裏頭的情況，看起來比外面更要糟糕。半邊房頂塌了下來，壓住了唯壹的窗戶，連壹點月光都透不進來，叫店面內部只剩下了壹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在壹股濃濃的、熟悉的臭味裏，林三酒叫出了【能力打磨劑】；銀亮的光芒撲滿了半個房間，頓時令她失望地在心裏嘆了口氣。
　　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望些什麽，但顯然，入眼的這壹排排擺著煙酒、茶葉的架子，對她而言沒有半點意義。
　　忍住了壹瞬間浮起來的焦慮，林三酒掉頭就走——然而剛走了半步，她就猛然止住了腳。
　　……因為店裏太臭了。
　　她轉過身，慢慢地走向了面前的櫃臺。
　　未拆封的煙酒，還不至於發出這種臭味；這種氣味，分明就像是壹個人喝了太多酒、抽了太多煙後，從渾身上下每壹個毛孔裏散發出的、厚重刺鼻的臭氣……
　　林三酒伏在櫃臺上，壹邊低頭朝櫃臺後看去，壹邊舉高了手裏的【能力打磨劑】——
　　大概是猛地壹下被明亮的光芒照上了眼皮，地上那個蓬頭垢面、壹身臟汙、看起來簡直跟死人差不多的流浪漢，忽然“唔”了壹聲，緊緊皺起了眉頭，眼睛也沒睜開地把臉側了側。
　　而這家店裏的臭氣源頭，顯然也是這個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清理過自己的流浪漢——他身邊扔著壹地各式各樣的空酒瓶、香煙盒，看起來都是現從店裏找出來的，留下了好幾排空空如也的架子。
　　林三酒心中壹喜，將光芒湊近了些，忙叫了壹聲：“餵！妳醒醒！”
　　流浪漢再壹次發出了被打擾後極不高興的咕噥聲，壹邊伸手在屁股上撓了撓癢，壹邊翻了個身。
　　這樣大大咧咧、毫不設防的人，居然還能在末日世界裏活著，這真叫天天活在戰鬥警戒裏、仍然總是在死亡邊緣徘徊的林三酒有點嫉妒——她提高了聲音，沖著那人猛喊了壹句：“醒醒！妳的酒來了！”
　　“啊，什、什麽酒？”醉漢立即擡起了頭，眼皮半閉著，頭也壹晃壹晃地，似乎眼前的視野還在旋轉：“妳給，給我。”
　　難以想象，竟然有人會讓自己在危機四伏的地方醉成這個樣子。低低地罵了壹聲，林三酒用【防護力場】包住了手，幹脆彎腰下去，壹把揪住了那人的脖領子，將他從櫃臺後面拖了出來。
　　“妳、妳幹什麽！”都已經被拽到外頭來了，那人才忽然想起來自己應該生氣似的，壹揮胳膊，打算拍落林三酒的手：“……放開我！”
　　這點力道打在林三酒手上，恐怕還沒有壹只蒼蠅來得重。
　　就在她毫不在乎地壹擡眉毛，打算將他繼續拖出這家店時，林三酒只覺自己手上的【防護力場】突然顫抖了幾下；就像是電力即將用盡時的手電筒壹樣，【防護力場】竭盡全力地閃了幾閃，就啪地壹下滅了——伴隨著它的消失，她的右手頓時被壹陣寒冷的軟弱無力感給吞沒了。
　　林三酒條件反射地狠狠壹推那個醉漢，立刻收回了手——帶著幾分驚怒仔細看了壹眼，她發現與身體的其他部分相比，自己的右手明顯蒼白了壹截；此時手背上壹條條青筋浮凸，仿佛正因為得不到血液的滋養而嘶叫著。
　　“壹，壹，咦？”醉漢試了好幾次，才算發對了壹個詢問的音調：“……沒吸到多少啊？啊，算、算了，”他壹擺手，又咕咚壹下栽了回去，聲音也因此被淹沒了壹部分：“……我的厲害，就別來煩我，妳的右手裏很快又會重新充血……”
　　他這話倒不假——林三酒能夠感覺到，急速流往右手的血液此時正呼呼地沖刷著血管；在她有幾分余悸的目光裏，右手重新漸漸地恢復了血色。
　　這個人的能力……
　　林三酒戒備地看了壹眼像條蟲子壹樣伏在地上的男人，又四下掃了壹圈。
　　剛才因為發現了壹個活的線索而有些太高興了，以至於她竟然沒有意識到，地上所有的這些空酒瓶子，沒有壹個的封口是打開過的。
　　剛才她的行為，似乎確實也有些唐突。
　　林三酒退後了兩步，遠遠地蹲下了身子，朝那醉漢放緩了語氣：“……我並不想傷害妳，我只是想找妳打聽壹件事。”
　　軟趴趴的男人擡起頭，露出了壹雙迷離而沒有焦點的眼睛——眼睛和鼻子大概是她唯壹能看清的東西了，對方臉上其他的部分，都被又臟又長、濃密糾結的頭發和胡子給擋得嚴嚴實實。
　　“妳在這家店裏呆了多久了？妳還記得是什麽時候進來的嗎？”林三酒語速很快，只是越說越不太確定對方理解了她沒有，“……妳進來的時候，這附近有沒有壹棟深藍色的大廈？這個對我很重要。”
　　醉漢“咕啊”壹聲打了個嗝，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在她滿懷期待的目光裏，他掏出了壹根皺巴巴的煙、叼進了濃密的胡子裏，隨即打亮了火機。
　　“我說，”他深深地吸了壹口煙，隨即直直地朝她的方向吐了壹個煙圈，有些口齒不清。“……這位，呃，算妳是小姐好了；在回答妳這些問題之前，我寧可先完成我的另壹個人生目標——畢竟它看起來更有可能發生。”
　　“什、什麽？”林三酒壹楞。
　　“……死於酒精中毒。”
　　這話壹說完，醉漢仰面就朝後倒了下去，當地壹下砸在了地板上——壹點也不覺得疼似的，他還徐徐地吐出了又壹陣煙。
　　林三酒騰地站起身，心裏已經燃起了壹股火。
　　醉漢叼著煙，躺在地板上舉起了壹只手，朝她揮了揮：“……噢，這就要走了嗎？拜拜。”
　　對於這麽樣的壹個人，恐怕誰看了都會頭疼的。
　　果然，那個高個兒女人原地頓了幾秒，隨即就響起了她的腳步聲；在這逐漸走遠了的聲音裏，醉漢懶洋洋地吸了壹口煙，只不過不等含在嘴裏的煙吐出來，他就皺了皺眉頭。
　　這腳步聲有點兒怪——那女人不但沒有直接離開，反而走幾步就停壹下，還伴隨著壹點說不上是什麽的雜音……
　　醉漢咂了咂嘴，萬分不情願地將自己如同千斤重的頭給擡了起來，隨即就傻住了。
　　“妳、妳在幹什麽……？”
　　在他被酒精給浸染得朦朧模糊的目光裏，站在不遠處的林三酒朝他露出了壹口白牙。
　　“妳是什麽意思？”林三酒歪了歪頭，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不過她的動作卻壹點也沒有慢下來，往前走了兩步，她把手放在了壹個櫃子上——幾乎就像是錯覺壹樣，那壹個頂著天花板、裝滿了各種洋酒的櫃子就忽地消失在了空氣裏。
　　連嘴裏的煙都掉了，醉漢撲騰著手腳爬了起來，壹雙充滿血絲的眼睛從來沒有瞪得這麽大過：“啊……妳、妳……”
　　“像妳這麽熱心，”林三酒咬著牙，笑著壹邊說，壹邊又把手放在了另壹個櫃子上：“又這麽樂於助人的先生，我是不忍心讓妳死於酒精中毒的。這些東西，就由我保管好了。”
　　“不、不要，”醉漢踉踉蹌蹌地撲了上去——不是沖著林三酒，卻是沖著酒櫃去的：“至少不要收了我的波本啊！”
　　“什麽是波本？”
　　林三酒壹歪頭，手下壹動，酒櫃瞬間消失了；醉漢收勢不住，壹下子就“咣”地撞在了墻上。不等對方從墻邊爬起來，她已經加快了動作，幾個眨眼之間，就已經在清空了整家店面，迅速地退到了門口。
　　“啊？”醉漢迷迷瞪瞪地看了壹圈，即使只有壹雙眼睛，也展現出了他的悲痛：“茶葉？妳就給我留了茶葉？”
　　“哦，好像是。”
　　“妳，妳……妳根本不抽煙、也不喝酒吧！”
　　“對啊，”林三酒壹聳肩，“我打算把酒倒了，瓶子用來裝別的東西；煙嘛……扔哪條河裏就行。”
　　她這句話仿佛比鞭笞還要令人痛苦壹樣，醉漢彎下腰，“嗬嗬”緩了幾口氣，這才認輸了似的擺擺手：“……行行行，妳要問什麽？”
　　這個態度還算叫人滿意——林三酒點點頭，走出了大門：“出來說吧。”
　　簡直像痛恨著新鮮空氣壹樣，才壹走出門，肩膀上剛壹灑上月光，醉漢頓時發出了嫌惡的壹聲來；然而下壹秒，他卻忽然楞了壹下。
　　“怎麽了？”林三酒壹直在抱著胳膊觀察他，此時不由心中壹提。
　　醉漢沒應聲，反而先四下看了看。
　　“我……我這是在哪兒啊？”他使勁撓了撓胡子，隨即悶悶不樂地嘆了口氣。“……我怎麽不記得這附近是這樣的……難道是我真的喝了太多酒了？”
　　“遠處那壹片綠色，是個副本——哈瑞的農場，妳有印象嗎？”忍住了越來越快的心跳，林三酒輕聲問道。
　　“不可能，”醉漢立刻搖了搖頭，“我以清久留的名字發誓，我在進這家店的時候，這附近絕對沒有副本。”
　　林三酒心裏咯噔壹沈。
　　……大廈和這家煙酒店的位置，被人調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