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招搖撞騙的林三酒

　　盡管還不知道大巫女有什麽目的，但她看起來是壹個非常幹脆的人。
　　當林三酒還伏在地上、臉漲得通紅，壹個字也吐不出來的時候，她已經輕巧地站起身，走進了這間套房中的臥室：“在這兒等著我。”
　　回應大巫女的，是壹陣猛烈的咳嗽聲。
　　林三酒有心想要問問她去哪兒、又把季山青帶到哪裏去了，但是剛剛死裏逃生的她此時壹張臉上全是汗水眼淚，喉嚨間灼燒壹般的疼痛也讓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在她模模糊糊的視線裏，大巫女很快就消失在了臥室門口——沒過壹會兒，她就又從門後探出了半個身體，朝林三酒壹笑：“好了，妳過來吧。”
　　只看她優雅中又帶了幾絲天真般的神態，真是很難叫人意識到她的歲數。
　　林三酒喘著氣，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壹邊慢慢往臥室走，她壹邊想明白為什麽女媧說意識力星空很危險了——別的都不說，身體就這麽隨便扔在末日世界裏，能不危險嗎？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麽解決的……不過，她總算不必再考慮意識力星空的事了。
　　大巫女站在門口等著她，微微瞇起的眼睛裏盛著不知是什麽意味的流光。
　　“妳……妳要我幹什麽？”林三酒壹手放在了門上，猶豫了壹下，沒有走進去。
　　大巫女歪著頭，鮮艷的紅唇微微綻開了壹個弧度：“……妳不想找妳朋友了嗎？他應該在這裏，我猜。”
　　林三酒迷茫地皺起了眉毛。
　　——她自己的地方，自己還弄不清楚嗎？怎麽還猜？
　　但是盡管壹肚子疑惑，她仍然從善如流地從大巫女身邊走了進去。
　　然而目光剛壹落在了房間裏，她頓時明白了。
　　……當林三酒怔怔地停住了腳步時，大巫女那柔和的聲音也從她背後響了起來：“妳看，我這個人其實並不喜歡殺人。所以每到壹個地方，總是在不知不覺之間攢下了這麽多……”
　　房間裏的床早就不知道被搬到哪兒去了，臥室裏除了壹張厚厚的地毯，什麽家具也不剩了。在這空蕩蕩的房間裏，唯有壹地雙手被捆縛著、閉著眼睛倒在地上的人，壹個接壹個地倚在墻邊，每壹個都陷入了壹夢不起的沈睡。
　　若不是他們的胸口還在微微起伏，看起來就像是他們已經睡死了過去壹樣。
　　粗略壹掃，昏睡在地上的人有男有女，起碼也有好幾十個；這些人擠擠挨挨、層層疊疊地躺在地上，也不知被關在這兒多久了——林三酒捂著喉嚨，壹時間震驚得不知應該說什麽好。
　　大巫女走近了，高跟鞋跟的聲音停在了林三酒的身邊。
　　她豎起了壹根指甲圓潤鮮紅的手指，壹邊指點著地上的人，壹邊柔聲說道：“所有惹我不高興的、找我麻煩的、沒禮貌的……又還沒有死的，都在這裏了。妳看壹看，哪個是妳朋友？這壹個？”
　　她手指下是壹個圓臉的胖男人，林三酒搖了搖頭——在他身邊熟睡的是個年輕女人，自然也不是。
　　壹張又壹張沈睡著的臉，在大巫女的指點下，從她的眼前劃了過去；隨著林三酒搖頭的速度越來越快，她的壹顆心也越來越沈。
　　“這個？也不是啊，那這壹個？”
　　尖尖的紅指甲在空中劃過了大半個圈，眼看著就要把人都數完了——就在她指尖即將再次壹動的時候，林三酒猛然喊了壹聲：“等等！”
　　大巫女的手指停在了壹個長發女人身上。
　　“不是她，”林三酒忙幾步走上去，蹲下身子，隨即從地上撈起了壹個人——“這個家夥雖然不是我的朋友，但我認識他！”
　　武力強橫得連林三酒都要避開其鋒銳的刺圖，此時像條軟綿綿的蛇壹樣垂在了她的手上。即使此時被人拎著脖子提了起來，他壹張長臉上的神色仍然十分安詳，睡得死死地，還在低低地打著呼嚕。
　　“他怎麽會在這裏？”林三酒滿腹不解，喃喃地自言自語了壹句，轉了半個圈，腳下卻不小心又踩著了什麽軟軟的東西；她壹絆之下，又忙站住了，再低頭壹看，卻沒想到又見到了壹張熟悉的臉。
　　……清久留的睡顏也是壹樣那麽奪人呼吸。只不過在他如同鉆石壹樣耀眼的容貌上，此時多了她的半個臟鞋印——頂著這個鞋印，他雙眼緊閉，人事不省地沈睡著。
　　這是怎麽回事？這兩人怎麽都來了？
　　見余下的人裏沒有季山青的影子，林三酒覺得自己像是壹個撿垃圾的流浪漢壹樣，壹手壹個地將兩人從人堆裏拽了出來，扔在了地上——大巫女低下眼睛壹轉，笑道：“……就是這兩個嗎？”
　　“啊，不，”不知怎麽她頗有幾分尷尬地答道：“我要找的不是他們兩個，我的朋友是另外壹個人……不過妳能把這兩個人也放了嗎？”
　　大巫女浮起了壹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就在林三酒心裏咯噔壹下，以為這事兒沒有這麽簡單的時候，沒料到對方卻壹點頭，答應得幹脆利落：“既然妳都開口了，這兩個人就給妳吧。”
　　……我的面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大了？
　　猶豫了幾秒，林三酒還是沒有刨根問底；她決定先好好利用壹下這難得的特殊權利：“……謝、謝了。他們現在是怎麽了？”
　　大巫女沒作聲，只是勾了勾手指，示意林三酒將刺圖和清久留拎了起來；隨即她嫣紅的雙唇湊近了二人，輕輕地往他們眼睛上吹了壹口氣——林三酒覺得，如果這兩個男人現在清醒著的話，壹定會開始面紅心跳的。
　　“很快就會醒過來了。”金發從大巫女的臉頰旁邊滑了下來，讓她冷硬的下巴線條稍微柔軟了壹些。她擺了擺手，轉身就走出了房間。
　　林三酒壹松手，兩個睡得像死豬似的人就順勢滑在了地上；她忙邁步跨過二人，緊緊跟上了大巫女問道：“我另外壹個朋友，在不久前假扮成了壹個簽證官，聽說妳跟他打過交道……他有什麽對不住妳的地方，我代替他向妳道歉；妳能不能告訴我，他在哪裏？”
　　才剛在靠背椅上坐下的大巫女，忽然轉過了半個身子來。看了林三酒壹眼，她笑了笑，摘下了腳上的高跟鞋：“……親愛的，幫我把鞋子放到門口去。”
　　林三酒眨了眨眼，覺得自己沒法拒絕她。她老實地接過了那雙纖巧的JimmyChoo，放在了門口另外幾雙鞋的旁邊——直到這個時候，林三酒才留意到這壹間酒店套房的異樣之處。
　　……相比起外面的壹片狼藉，這兒實在是太幹凈、太井井有條了。
　　“妳的那個朋友，是不是壹個樣子漂亮、看不出男女的孩子？”
　　林三酒才剛直起腰，大巫女慵懶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對——他叫季山青，妳見過他？”林三酒壹雙眼睛都亮了，忙幾步走近大巫女，抑制不住語氣裏的激動：“他在哪？”
　　“……嗯，真有意思。”大巫女眼波流轉，微微地擡高了下巴。“妳說妳是來找壹個朋友的，我還以為妳指的是壹個人類呢。”
　　林三酒驟然壹驚，面色發白地緊緊盯住了她，壹時間什麽也說不出口——大巫女竟然已經發覺了季山青的身份？
　　她不會已經把禮包給拆了吧？
　　仿佛感覺到了她的想法，大巫女慢慢笑了：“別著急，雖然他確實得罪了我，不過妳朋友現在還是好好的。”
　　“那——”
　　“不過，”大巫女打斷了她，“妳剛才翻出來的那兩個人，其中壹個好像也是為了找他而來的……喏，妳先把妳手頭上的這個問題解決了，我們再說說那個孩子的事吧。”
　　我手頭上有什麽問題？
　　這個疑惑才剛壹升起來，林三酒還沒張口問，只聽身後忽然傳來了壹聲怒喝——“林大強！”
　　林三酒被這聲喊驚得壹跳，忙轉過了目光。
　　似乎是因為剛剛從沈睡中醒來，刺圖手腳有點兒發軟，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了身；他壹雙瑩黃色的蛇瞳緊緊盯著林三酒，壹張臉上全是被欺騙後的憤怒：“妳原來不是壹個男的！”
　　林三酒這才反應過來，不由暗叫了壹聲糟糕——她雖然還披著那壹件黑袍，但袍子早就松松地滑了下去，把她頭臉都露了出來；從清久留那兒搜集來的胡子，經過壹番折騰之後，也都掉得差不多了——現在就算是刺圖也能看出來，她其實是壹個女人了。
　　眼看著她似乎要張口說話，刺圖壹揮手，很生氣：“妳們就是覺得我好騙嗎？我說過，候選人必須找男的，不能找女的！現在可好，我手上多了壹個女候選人，這下怎麽辦？”
　　……咦？
　　林三酒忽然意識到了壹件事。
　　刺圖好像還沒反應過來，她就是上壹場試煉的目標……
　　然而很快她就發現，刺圖有沒有反應過來這件事，其實不重要——因為他模樣煩躁地想了壹會兒以後，隨即壹拍巴掌：“不管了！既然如此，我就幹脆把妳殺了，這樣多省心！”
　　話音壹落，他又朝大巫女喊了壹聲：“妳是她朋友？妳如果想壹起上，我也不在乎！”
　　大巫女似笑非笑地看了壹眼懵住了的林三酒，柔聲說道：“不，妳們打吧，我不插手，我就在這兒看著。”
　　——這都什麽跟什麽？
　　盡管對於這場突如其來的戰鬥仍然是懵的，但林三酒的身體比大腦反應還快，在空中壹道虛影朝她激射而來的同時，她已經腳下壹蹬，縱身朝房間的另壹邊躍了出去；才壹落在落地窗前，只聽身後的風聲又如影隨形地跟了上來，她不得不就地壹滾，躲進了辦公桌的後面。
　　“砰”地壹下，辦公桌受了刺圖壹擊，登時化作了壹團四散的齏粉。
　　如果單論武力，林三酒其實是比不過刺圖的；想把對方壓制住，只能從別的地方下手——然而林三酒才試著叫了壹下【龍卷風鞭子】，她的壹顆心登時涼了。
　　……她差點忘了，她在來找大巫女之前，喝了壹瓶可樂。
　　即使精神分裂的癥狀微弱得接近沒有，但她的進化能力依然還處於失效之中！
　　“媽的！”暗罵了壹聲，林三酒又壹次堪堪躲過了刺圖的重擊——沒有了能力，也就等同於用不了特殊物品了；眼下唯壹壹個仍在身上的【皮格馬利翁項圈】，也需要有人描述能力來發動才行，可大巫女壹看就指望不上——
　　對了！不是還有清久留嗎？
　　想到這兒，林三酒登時精神壹振。清久留此時仍然趴在刺圖身後的地面上昏睡不醒，想要叫他幫忙，必須得從刺圖身邊繞過去才行……
　　壹咬牙，她身子朝前壹躍，借著踏上墻壁的助力，壹擰身就朝空中撲了出去——
　　“哎呀，”大巫女仍然倚坐在靠背椅裏，遺憾地瞇了壹下眼睛：“糟了。”
　　伴隨著她的聲音，林三酒的身影被刺圖壹拳擊中了肚腹，整個人“哐啷”壹聲撞破了落地窗；炸開的玻璃登時在空中四下濺射，與無數碎木料和碎玻璃壹起，林三酒也遠遠地從窗戶中飛了出去，很快就成了壹聲長長下墜的“啊啊啊”。
　　刺圖顯然根本不信從二十樓掉下去就能殺死她，腳下壹躍，也緊跟著跳了出去。
　　大巫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小心地避開了地上的玻璃碎片，走到了窗前，伸頭朝下望去。
　　在她腳下的這壹排天臺，都被兩個人壹前壹後給砸穿了壹個大洞；以她高高在上的角度看起來，林三酒和刺圖無疑只是在廣場酒店前方的花園裏纏鬥的兩個小小人影——只不過，林三酒很明顯正處於下風。
　　她都無暇自顧了，刺圖還沒有用上他的能力呢。
　　大巫女從手包裏掏出了壹根煙，點燃了，吸了壹口。
　　“別怪我不幫忙，”她的聲音低低的，如同在說情話。然而樓下正打成了壹團的兩個人，能夠將她的每壹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我幫妳從意識力星空裏退了出來，又配合妳找到了妳的朋友，現在也該讓我看到我的投資是有價值的。”
　　“妳要什麽價值？”林三酒抽空氣喘籲籲地喊了壹聲。
　　大巫女壹笑，倚在了窗邊：“……妳覺得我多大歲數了？”
　　“我怎麽會知道——啊，”林三酒慌慌張張地從刺圖的襲擊下躍了出去：“四十？四十二？總之不到五十吧！”
　　“女人在打架的時候也喜歡聊天嗎？”刺圖怒吼了壹聲。
　　大巫女輕輕呼了壹口氣，笑道：“妳還真會恭維我。事實上，我今年已經七十六歲了。”
　　“好好，妳駐顏有方——可是這跟我有什麽關系！”林三酒壹邊應付刺圖，壹邊喊道。
　　“那妳覺得女媧多大歲數了？”
　　林三酒壹把扯下了壹扇車門，將它像飛鏢壹樣地朝刺圖甩了出去；躍上了酒店大門上的平臺，她忍不住焦躁地喊了壹聲：“誰在乎啊！三十多吧！誒，不對——”
　　“妳也想到了？那個神經病在伊甸園裏養了另壹群神經病，養了足足幾十年，可是她看起來還像三十歲壹樣。”大巫女擡起目光，微微地吐了壹口白煙：“……雖然她是瘋子，但確實有壹些了不起的地方。我跟她鬥了十幾年，也始終沒能弄明白她的秘密……”
　　林三酒吐了壹口氣，壹拳就砸向了刺圖的臉；然而後者的速度實在太快，她拳風未至，刺圖已經繞過了她，狠狠地壹腳踹向了她的腰眼。
　　“……直到我發現了妳，發現了女媧在妳身上動的手腳，我才終於又有了希望。”大巫女往窗外彈了彈煙灰，笑著說道：“妳本來不是這個身高吧？”
　　林三酒壹怔，這壹分神，緊接著被刺圖壹腳踢中了；劇痛登時叫她眼前壹黑，天旋地轉中，她趕緊爬了起來，迅速地躍向了另壹邊。
　　“她應該在妳身上留下了壹個東西，在修改了妳的壹部分基因之後，又用她自己的壹絲意識力將這個東西壓制住了，所以妳的身體維持住了這個身高，就再也沒有了別的改變。”大巫女淡淡地說道，“……現在，她的意識力已經離開了，這個東西還在妳身上嗎？”
　　她說的是那壹段外來細胞嗎？
　　林三酒緊咬牙關，全副心神都用於應對刺圖了，壹句話也說不出來。
　　“嗯，妳不知道也沒關系，”大巫女壹笑，擡起了手腕——壹只黑色的精巧手表，在陽光下泛起了金芒。她看著手表輕聲道：“因為如果那個東西還在的話，沒了女媧的壓制，它也應該快要現身了……大概就是現在。”
　　她的話音才剛剛壹落，刺圖只覺眼前壹花，眼前驟然多出的壹個巨大陰影就將他給橫著打飛了出去；落在了地上，他再擡頭壹看，發覺那個打飛了自己的東西，竟然是壹只高高的白骨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