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抱怨

　　五天之後的傍晚，三翼鳥暗中將找到的兩人送到了雪城的軍閣分部內，蕭千夜壹早就私下從細雪醫館請來了紅姨幫忙檢查，宸曦壹臉欲言又止的樣子，但見人家已經熟練的拿起了工具，只能眼不見心煩退出去等待。
　　紅姨無從下手的看著面前躺著的“人”，他看起來只是個十幾歲的瘦弱少年，依然在昏迷中，全身皮膚黝黑僵硬，輕輕觸碰就會有冥魂如閃電躥出，好在失去意識的燕尋眼下無法命令它們攻擊，那些從他身體裏鉆出的冥魂只能像無頭蒼蠅壹般恐嚇威脅著不讓人靠近，蕭千夜走過去，直接用自身神力幻化成金線牢牢的綁住燕尋，紅姨這才咽了口沫小心的伸手檢查起來。
　　蕭千夜就坐在壹旁冷定的看著，回憶起初次見面的場景，主動提醒：“我曾見他服用過三種藥，壹種是常見的迷魂湯，主要作用是讓他陷入昏睡感覺不到身體發生的改變，另壹種叫夢華散，雖說是縛王水獄制造，但也不算特別罕見，是壹種用於刺激神經，可以讓人長時間持續亢奮的藥物，副作用極大，終生不能停藥，最後壹種我沒有線索，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紅姨認真聽著，手上正在非常流暢的檢查著他的五官，頭也不擡的說道：“他畢竟還活著，我也不能真的把他當成屍體直接解刨了，只能先稍微提取壹點皮膚血液帶回去研究下。”
　　話音剛落，紅姨就疑惑的嘖了壹下舌，柳葉刀發出清脆的敲擊聲，蕭千夜笑了笑，回道：“他的身體我用劍靈都沒能砍破。”
　　紅姨倒抽壹口寒氣，只能放下刀用手壹點點重新檢查，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這幫家夥真是畜生，對個孩子下這麽狠的手！他全身上下沒有壹處正常的，恐怕也不止吃了壹種藥吧。”
　　蕭千夜點點頭，輕輕嘆了壹口氣：“帝都那邊也在對捕獲的鸞鳥駕駛進行檢查，可惜赤璋目前還在昏迷中，暫且沒辦法從他口中問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紅姨小心的掀開燕尋緊閉的眼皮，又對蕭千夜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他這眼白上有暗金色的斑紋，我倒是見過類似的，是冰川之森深處，原靈虛族的故地裏特產的壹種花，靈虛族是飛垣僅存的三靈中自身靈力最強的異族，不過聽說在六七十年前就已經徹底滅亡了，根據細雪谷壹些老病例的記載，靈虛族恢復能力極強，僅次於百靈之首的靈鳳族，而這種花就是用他們的血澆灌成長的。”
　　“靈虛？”顯然是被勾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蕭千夜的臉龐有剎那間的僵硬，下意識的緊握雙拳，追問：“這種花有什麽特殊的作用？”
　　紅姨當然不知道“靈虛族”這三個字對蕭千夜而言宛如噩夢，只是忽然感到喉嚨有些發癢，輕輕咳了兩聲，惋惜的道：“作用就是短時間提升靈力，另外似乎還能加速血肉恢復，不過靈虛族本就是體質特殊的異族人，他們自己服用沒什麽副作用，換成其他人，那等於是用生命換力量，活不了幾年。”
　　蕭千夜低頭不語，沈默了片刻才道：“這個人看著沒有武學和法術的基礎，如果夢華散是用來強健體魄，那麽這種花應該就是用來提升靈力，好控制這幾千只冥魂吧。”
　　紅姨嚇的壹哆嗦，對這個險些駕駛著機械凰鳥撞進帝都城的少年竟然燃起了壹絲莫名的同情：“靠藥物改造身體獲得力量，多半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縛王水獄那些年造的孽還不夠多嗎？竟然還有人在幹這些勾當！”
　　蕭千夜是見慣了這種事情，他的臉色已經恢復平靜：“紅姨，您剛才說的那種花，真的只有靈虛族才有嗎？”
　　紅姨想了想，費解的回答：“按照細雪谷的記載確實是這樣的，可靈虛族六七十年前就滅族了，花……花能活這麽久嗎？難道是縛王水獄還有存貨流出來了？”
　　“縛王水獄也已經倒塌八年了，天尊帝曾下令銷毀過剩余的試藥，如果真的有存貨，這可不是壹般人能弄到的東西。”蕭千夜托腮沈思，面容緊鎖，紅姨反而不置可否的擺擺手，露出了壹臉擔心的表情，湊到他面前輕聲提醒，“這幾年妳不在飛垣，很多事情妳不清楚，別看那種赫赫有名的地頭蛇被壹鍋端了不少，但是零零散散的蒼蠅老鼠才真的是煩人，那些三教九流平時小打小鬧惹不出什麽大事，軍閣也好鏡閣也罷，只要不撞在槍口上，通常也不會專門分出人手去對付他們，可妳有沒有聽過壹句話，叫千裏之堤毀於蟻穴呀。”
　　“您的意思是？”蕭千夜似懂非懂的看著紅姨，聽見壹聲充滿不快的埋怨，“我的意思是讓妳們管管那些地痞流氓！我知道這幾年妳們忙的不得了，又要重建城市，又要驅趕魔物，還要應付形形色色的海外勢力，但也別不把那幾只老鼠不當回事，現在老鼠壹只壹只長的肥頭大耳，再這麽下去，早晚能壹口吞了大象呦。”
　　蕭千夜的臉色微變，眼中掠過了壹抹陰騖的神色，立刻起身直接喊來了宸曦和趙頌壹起進來，又認真詢問：“此事當真？您說的那些老鼠，該不會就是以前‘五鼠’的人吧？”
　　“五鼠？”宸曦叨念著這個有些生疏的名詞，和趙頌互換了壹眼神色，“這幾年沒聽過他們惹事啊。”
　　紅姨嘖了嘖舌，顯然是有太多的抱怨不知從哪說起，看著兩位少將臉上同時皺起的眉頭，低道：“五鼠是打著陽川五蛇的幌子，幹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結果五蛇倒了，他們反倒茍且偷生幹到了現在，他們識相的很，不會和軍閣的人起沖突，做生意也精明的避開鏡閣，但我這是醫館，人來人往的，這種三教九流的消息可比妳們靈通多了。”
　　兩人尷尬的望向蕭千夜，好在他什麽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麻煩紅姨再檢查壹下看看能不能發現新的線索，五鼠那邊我會處理的。”
　　三人壹起走出房間，又心照不宣同時回頭望了壹眼正在給燕尋檢查的紅姨，宸曦小聲解釋道：“少閣主，這幾年我們真的沒有接到過五鼠惹事的消息，我都以為他們早就解散了呢。”
　　蕭千夜並不意外，眼中掠過了壹絲捉摸不定的神色，回道：“正常，就算他們平時惹事被抓了，只要不是什麽天怒人怨的大事，肯定也上報不到妳們那裏去，地頭蛇雖然厲害，但只要抓住七寸要害就能壹次鏟除，老鼠可就麻煩了，妳們先不要聲張，改天我去靈虛族的故地轉轉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麽。”
　　兩人點頭答應，問道：“還有那個辛摩族的屍體怎麽處理？”
　　蕭千夜想了想，隨口回答：“辛摩本來就是壹時興起跑來飛垣的，等燕尋那邊檢查完了，壹起送到丹真宮去吧。”
　　“還有壹柄骨劍。”宸曦小聲提醒，“那柄骨劍握在辛摩族的手裏，費了好半天的力氣才取出來。”
　　“骨劍……”忽然想起來什麽，蕭千夜神色微變，低道，“那柄劍……先交給我吧。”
　　蕭千夜走出軍閣，天色不知不覺暗了下來，他邊想事情邊走回細雪醫館，壹直走到雲瀟的房間門口，這才發現她已經熄燈休息了。
　　“奇怪，這麽早睡了？”蕭千夜自言自語皺眉，有些不放心的推門走到床榻邊，她裹著被子背對著他，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他擔心的坐下來，正準備輕手輕腳把她翻過來的時候，床榻上的女子赫然跳了起來，他嚇了壹跳，看著眼前人壹把卷起被子大步沖下床，仿佛做了什麽虧心事壹樣縮在墻角不敢看他。
　　“阿瀟？”他疑惑的喊了壹聲，臉色壹沈，低喝，“什麽人？”
　　“呃……”墻角的人尷尬的笑了笑，好半天才轉過臉對他僵硬的咧嘴，蕭千夜目瞪口呆的看著她，驚呼，“崢嶸？”
　　“那個、那個那個那個……”崢嶸語無倫次的擺手，壹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她放下被子點起桌上的燭燈，皮笑肉不笑的指了指窗子，小聲說道，“是雲瀟求了我半天，我實在沒辦法才裝成她睡覺的……”
　　“她跑出去了？”蕭千夜的眉頭皺的更緊了，崢嶸緊張的點點頭，“她求了我好幾天了，說有壹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可她被妳和師父盯著，今天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妳倆都不在，所以、所以就……”
　　崢嶸抓了抓腦袋，瞥了壹眼已經黑下臉來的蕭千夜，後背壹陣陣的發涼，哪裏還敢再隱瞞，直言不諱的解釋道：“不過她說了天亮之前壹定回來，倒是妳，妳怎麽大晚上看見人家熄燈睡覺了還跑進來！”
　　“她什麽時候這麽早睡過？”蕭千夜又氣又好笑，罵道，“她稍微安分兩個時辰我都覺得有鬼，更何況天才黑她就乖乖睡覺了？她到底幹什麽去了，還讓妳過來演戲騙我？”
　　“她沒告訴我，只說是很重要的事情，壹定要出去。”崢嶸老老實實的回答，蕭千夜扶額後仰，頭疼不已，擺手，“妳去休息吧，我在這等她就好。”
　　“哦。”崢嶸毫不猶豫的溜之大吉，蕭千夜撿起被子抖了抖灰放回床上，果然壹晚上她都沒回來，直到天邊隱隱泛白，他才聽見了極其微弱的腳步聲，索性壹不做二不休，自己跳上床裹住了被子裝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