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壹十七章：明戚夫人

　　“來，這次我帶妳去帝都城吧。”過了壹會，雲瀟才眨眨眼睛神秘的對他笑了笑，又擡起壹根手指點了點他的眼睛，嘀咕道，“但是妳要閉著眼睛，不許偷看才行。”
　　“為什麽？”蕭千夜不解，見她從自己懷中掙脫出去，小跑了幾步站在萬靈峰的懸崖邊緣展開雙臂，風從下方肆無忌憚的吹上來，也讓她的裙擺飛揚，雲瀟低頭掃了壹眼，這才笑咯咯的說道，“我畢竟也是個女孩子，在喜歡的人面前總是希望美美的，萬壹妳看見……看見我那副樣子，害怕了、嫌棄了怎麽辦？所以還是閉上眼睛，不許偷看才行。”
　　“我並不害怕，也不會嫌棄妳。”蕭千夜跟著她走過來，自己也是深深望了壹眼懸崖，腦中出現的卻是那只窮奇被帝仲壹腳踹下的場面，忍不住嘴角情不自禁的掛起壹抹微笑，雲瀟歪著頭湊到他面前，不依不饒的堅持：“那不行，我不想妳看見。”
　　蕭千夜看著她，有些無奈，但還是聽話的閉上了眼睛，雲瀟牽著他的手繼續往前走，低聲說道：“那壹年失足從昆侖之巔墜落，其實我也沒有覺得很害怕，可能是骨子裏的某些記憶壹直在提醒我，即使從這種地方跳下去，我應該也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展開那雙羽翼振翅高飛才對，妳別睜開眼睛好不好，我真的希望在妳心裏，我還是那個普通的姑娘。”
　　“好。”他低聲回應，感覺腳下壹空的時候全身被壹團熾熱的火焰包圍起來，頓時整個身體好像懸浮在虛空中，讓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要撫摸，手心感覺到的是壹種流動態的火焰，但並不會灼傷他，反而是透出熟悉的溫暖，讓他全身如沐暖陽，風從壹瞬間的凜冽迅速變得柔和起來，拂過他的臉龐。
　　萬靈峰頂被皇鳥的火焰映照出明艷的紅，靈霜擡著頭默默看著高空中的兩人，她是以原身的姿態拖著蕭千夜，火光幻化成薄薄的護罩，隔絕了雪山的寒風。
　　壹根火羽飄落在她面前，在命令傳來的同時，皇鳥的羽翼朝著帝都城的方向墜去，又在靠近外圍荒地的壹瞬悄無聲息的以幻術遮掩，她在重新化形之後牽著蕭千夜的手壹陣急急地飛奔，他任憑雲瀟拉著自己，閉著眼睛不知到底是在哪裏，過了好壹會才聽見耳邊低低的聲音，像是松了口氣般說道：“現在可以睜眼了。”
　　蕭千夜順從的睜開眼睛，發現這麽壹會會的時間，兩人已經來到壹處花園後院，因為是冬季，滿院的白梅香撲鼻而來，但是從腳下零散的花瓣來看，似乎是有壹段時間沒有人打理過了。
　　“葉家？”蕭千夜壹驚，羽都雖然距離帝都城並不遠，但是這麽壹瞬間無聲無息的來到葉家還是讓他大吃壹驚，雲瀟沖著他神秘的做了個噓聲，小聲的說道：“剛才在城外我看見好多軍閣的人，不知道是發生什麽沖突了，不過也虧得那邊起了事端，才讓我偷偷的飛進來沒有被人察覺，不知道卓凡在不在家裏，忽然跑來會不會嚇著他們？”
　　蕭千夜謹慎的掃了壹眼四周，早就聽說葉家是遣散了下人閉門謝客，從眼下庭院的狀態來看多半是真的了，他如果使用上天界的光化之術入城還會被星羅湖下的金線察覺，沒想到雲瀟竟能這麽快帶著他壹起回來！
　　“要不妳在外面等我，還是和我壹起去找夫人和卓凡？”雲瀟壹邊說話壹邊走過花園中的石橋，水池已經有些臟了，她上次來的時候這裏還種著不少荷花，明戚夫人笑呵呵的說那是祭星宮研究出來的全新品種，可以不分冬暖夏涼全年盛開，可如今那些紅彤彤的花似乎也隨著這家逐漸死氣沈沈的大宅院變的枯萎下去，她越想心越急，憑著上次的記憶往葉雪的閨房找去。
　　蕭千夜緊跟著她，這般詭異的氣氛讓他壹步都不敢遠離雲瀟，好像擔心壹眨眼這個人又會忽然消失在眼前。
　　其實自從右大臣葉鎮開病逝，葉家就已經出現了日薄西山的景象，對比壹邊是權傾朝野的高成川，另壹邊是如日中天的公孫家，同為三權貴之壹的葉家真心的舉步維艱，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加上明戚夫人那樣要強不服輸的性子，壹個女人家真的以自己柔弱的肩膀扛起了整個家族，葉小姐會和公孫晏定下親事，除了阿雪本人對那家夥情有獨鐘以外，政治聯姻原本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要不是公孫晏意外喜歡上自己親手殺死的蝶谷谷主，恐怕這壹樁婚姻也會成為帝都城男才女貌的美談吧？
　　不喜歡也不拒絕，就那樣以荼蘼香薰讓阿雪患上嗜睡癥，也讓這樁婚事壹拖再拖，直到真相大白之日，明戚夫人也不敢得罪自己的晚輩公孫晏，只能委曲求全找借口解除婚約。
　　蕭千夜沈沈的嘆了口氣，帝都城內錯綜復雜的關系網他還是了解壹些的，每個人都懷著自己的目的，斡旋著、算計著，只要身處其中，必不可能獨善其身。
　　葉雪的房間是微微敞開的，有濃郁的藥香味遠遠的撲鼻而來，雲瀟心下壹沈，這不就是之前公孫晏用的那種荼蘼香薰！怎麽好端端的又給點上了？
　　她連忙加快腳步靠過去，隔著門縫，只見昏暗的房間裏點了壹盞小小的油燈，在燭光的照耀下整個房間煙霧繚繞的，她將門稍稍拉開想讓這股嗆人的香薰味散去壹些，不料立即就從裏面沖出來壹個蓬頭垢面的人，壹把按住她的手厲聲呵斥：“妳幹什麽！別開門！阿雪睡著呢，現在外面這麽冷的天，妳是想讓風吹進來凍著小姐嗎！哪裏來的死丫頭這麽不長眼睛，滾，都滾！滾出去！”
　　明戚夫人罵罵咧咧的用力推開她，無雙失焦的雙目根本壹秒也沒有擡頭，雲瀟焦急的拉住她的手，認真的說道：“夫人，我是雲瀟啊，您看看我，我是來看您的。”
　　“雲瀟……”似乎是被這兩字吸引了註意力，明戚夫人這才楞楞的盯著她看了好壹會，也讓雲瀟心中抽搐著疼痛起來，不到壹年時間而已，當時那個雷厲風行的女家主變得宛如老叟，壹直精致保養的皮膚迅速衰老出現深深的皺紋，就連頭發也早早的染成花白色，明戚夫人顫顫的擡手拂過雲瀟的臉頰，嘴巴張了張還是壹個字也沒說出來，終於哽咽著閉上了眼睛，眼角沁出壹滴淚。
　　“夫人，您先坐下休息。”雲瀟見狀連忙攙扶著她往房間內走去，屋內的擺設和之前壹模壹樣，只是燒著荼蘼香薰的藥爐增加到了幾十個，密密麻麻從桌子、椅子甚至擺到了地上，蕭千夜也緊跟著兩人壹起入內，這般嗆人的氣味熏得他忍不住重重咳了幾下，明戚夫人恍若失神的望著他，好壹會才想起他是什麽人，但臉上的神色卻也只是淡淡的，沒有絲毫變化。
　　房間的最裏面，葉雪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不知道用了什麽古怪的方法，看起來真的像是睡著了壹樣。
　　蕭千夜和雲瀟心照不宣的對視了壹眼，明戚夫人呆了壹會，忽然咧著嘴奇怪的笑了笑，像變了個人壹樣拉著雲瀟的手熱情的說道：“妳怎麽從昆侖跑到飛垣來了？來看我也不知道提前招呼壹聲，妳看看、妳看看我這什麽都沒準備，對了，妳們先坐，我讓秋兒去弄些茶水點心先吃著墊墊肚子，瀟兒，妳娘怎麽沒和妳壹起過來，她是不是還是心有怨懟，不想來飛垣啊？”
　　雲瀟默默看著精神狀態明顯不太正常的明戚夫人，壹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回答，隔了壹會，明戚夫人壹邊用手擺弄著自己的頭發，壹邊快速理了理不知多久沒換洗過的衣服，她樂呵呵的端著房間裏壹滴水都沒有的茶壺給她倒著水，然後遞過去給她，又用同樣的動作重復了壹遍給蕭千夜也遞上壹杯，榮光滿面的說道：“千夜也來了，上回我遇到妳娘，悄悄的告訴她妳有個喜歡的姑娘，妳娘可開心了，從那以後天天追著我問到底是誰，多大了，喜不喜歡妳，漂不漂亮，妳說我到底要不要告訴她呢？要不下次去昆侖山，帶上妳娘壹起怎麽樣？”
　　蕭千夜望著手裏的空杯，竟真的下意識的抿了壹口，鬼使神差的回道：“好呀，您帶著我娘壹起……”
　　“千夜！”雲瀟趕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掐了壹下，蕭千夜壹驚，就這麽短短的壹瞬間，他竟然被滿屋的荼蘼香薰影響到神智出現混亂！雲瀟擔心的看著他，他畢竟只是人類的身體，而這種香薰實際上她曾在烈王紫蘇那裏見過壹些類似的，真的是藥性極強防不勝防，她就小心的看著他，直到確信他恢復了才松了口氣，淡淡轉向明戚夫人，想了想，正襟危坐的說道：“夫人，我娘已經去世了，我此次前來是聽說了壹些事情，我很擔心您和卓凡，另外……阿雪，阿雪她……”
　　雲瀟往床上望去，早在進來的第壹眼她就看見了葉雪脖子上細細的縫線，即便是用了術法保存著遺體，但眼眶深陷，嘴唇幹涸，皮膚也開始出現淡淡的屍斑，那不是活人，她壹眼就明白，那是壹個死去多時的人。
　　“阿雪……”明戚夫人警覺的看著她，怔了壹下，眼神有細微的變化，聲音卻是平緩冷靜的，“阿雪的病又復發了，這次都睡了壹個多月了，壹次也沒有醒過來，我好擔心她，我每天都給她做喜歡吃的東西放著，可她就是不醒，瀟兒，瀟兒妳去喊喊她好不好，妳們從小像姐妹壹樣，妳去喊她，說不定她就醒了呢？”
　　“夫人……”雲瀟瞬地站了起來，臉色忽然蒼白得可怕，壹個字壹個字的說道，“夫人，阿雪已經去世了，您清醒壹點，這種香薰會影響神智，時間久了會危害身體，卓凡呢？卓凡去哪了？他怎麽沒在您身邊？”
　　“去世了？”明戚夫人只是默默坐在榻旁看著女兒，輕輕的摸了摸女兒蒼白冰涼的臉龐，忽然瘋了壹般指著雲瀟大罵起來，“妳胡說！阿雪只是睡著了，妳為什麽要說她死了？妳才死了，妳才死了……”
　　話音剛落，明戚夫人忽然壹瞬挺直後背，眼裏冒著古怪的光，擡起壹根手指指向雲瀟，這壹剎的氣氛極其詭異，她像是想起來什麽事情，質問道，“妳是誰？妳為什麽要假扮瀟兒來騙我？瀟兒已經死了，被那個朱厭殺了，妳為什麽要假扮她來騙我，還要造謠阿雪也死了？妳走，妳不要害我女兒，她是無辜的妳放過她，妳放過她！”
　　她在說話的同時不知從哪拔出壹柄匕首，直沖沖的撲向雲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