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岑青

　　柳滸先是楞了壹下，眼中閃過壹道興奮的光，但壹扭頭立刻換了個心平氣和的表情，淡道：“確實是個稀罕物，不知二位是從哪裏抓到的？”
　　蕭千夜攔在安格身前，生怕他會說漏嘴被柳滸察覺，憑借這麽多年對飛垣地勢的了解，立即淡定的回復道：“當時我們兄弟倆沿著六樗山的通路壹直往北，發現那附近受損極為嚴重，我倆本來就對這裏的地形不太熟，本想著禁地深處太過危險準備回頭的時候就發現這家夥昏迷在壹處碎石堆附近，當時我這兄弟立即就試了壹下引遊盤，也是像剛才壹樣直接斷裂，這麽多年我也是第壹次遇見這麽稀罕的事，聽聞二爺大名，就立即送來了。”
　　“哦？”柳滸眉頭緊皺，沈吟片刻，然後展眉笑道，“難怪人都說新手上路更容易遭遇稀罕事，我在這六樗山四十年都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倒是被妳們兩個外人撞見了，這是命，天註定，算妳們運氣好。”
　　蕭千夜驟然瞥見柳滸臉上壹閃而逝的失落，引遊人這壹行天賦和努力固然重要，但異族人被惡劣的生活環境所逼壹退再退，如今早就退到人跡罕至又極其危險的禁地深處去了，引遊人想要抓捕罕見血統的異族人，運氣也是極為關鍵的因素，畢竟異族人也需要必要的物資保證生活，壹直在地下裂縫裏茍且偷生的聖盲族不也要時常出去采購？
　　但他隨即無聲冷哼，眼底泛起壹絲厭惡之色，柳滸是在為自己不曾抓捕過六靈六聖而遺憾嗎？如此毀滅人性的“職業”，他竟然真的當成畢生的事業在做？
　　安格湊過去，嬉皮笑臉的聳了聳肩膀，似乎是察覺到了蕭千夜身上那壹抹不快，立即清了清嗓子打岔道：“運氣也是實力的壹部分嘛！這是老天爺覺得我們兄弟倆有幹這壹行的天賦，這才賞臉讓我們逮著個稀罕的回來，但是比起二爺您身經百戰，我倆這點狗屎運實在微不足道，就那個……二爺，我有個不情之請，我久仰您的大名了，據說您的八仙莊門下有壹席‘八仙宴’，用的可是最上乘的食材，我就好奇，想見壹見，不知道您……”
　　柳滸贊許的看著他，蕭千夜反而不說話了，他們壹唱壹和，性格之間倒也完美互補，安格拱著手做懇求狀，只聽柳滸長嘆壹口氣，最終還是擺擺手，反而是出人意料的勸他們：“這壹行不景氣了，妳們兄弟倆也趁早改行幹點別的活去吧，我那八仙莊要不了多久就得關門大吉，食材嘛……也只能趕緊消耗了，不過妳倆能在我金盆洗手之前送來這麽稀罕的東西，算是圓了我多年遺憾，我倒是可以破例帶妳們逛壹趟食庫。”
　　安格大吃壹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八仙莊的食材都是經過嘗鮮堂篩選之後送進柳滸府邸的，但是“食庫”則壹直是個謎團，除了幾個心腹大管家，沒人知道入口！
　　他和蕭千夜心照不宣的互換了壹眼神色，看來這柳滸是真的察覺到上頭的壓力有意金盆洗手不幹了，否則也不至於這麽輕而易舉的答應帶他們進去參觀吧？
　　柳滸先是讓兩人將明溪重新綁好，又命人將朱心引遊盤擡了回去，這才想起來後院的另壹邊還有壹夥人，原本得到這種連朱心引遊盤都無法辨別身份的異族之後他就大為興奮，這會倏然瞥見地上躺著的女子又是眼眸壹亮，蕭千夜將明溪交給安格，自己則假裝湊熱鬧的跟了過去，對面那夥引遊人警惕的看著他，立即走過來壹個故意攔在他身前不讓靠近。
　　蕭千夜只得遠遠的看著，柳滸主動俯身彎腰將昏迷中的姑娘翻了個身，摘下她頭上套著的麻布袋子認真看了看，這時候旁邊的夥計立馬遞上來壹個寫著數字的白玉引遊盤，柳滸只是瞥了壹眼就點點頭示意他退下，他拖著下顎露出壹種不可思議的神情，又和旁邊的引遊人低聲交流著什麽東西，最後對管家揮揮手，指了指地上的女人，再指了指明溪，命令道：“這兩個先放壹起，送到食庫去。”
　　“是。”管家立即招呼手下開始幹活，安格緊張的拽著壹個夥計的胳膊不放手，著急的問道，“不是說好了要帶我們兄弟去參觀壹下嗎？別急著運走啊，我們壹起去！”
　　柳滸轉過來對他笑了笑，那笑容真心藏著鋒利的刀，慢慢說道：“小兄弟放心吧，我好歹也是人送外號‘虎蛇’，不會騙妳們的。”
　　安格還想爭執就被蕭千夜按住，只得悻悻吐了口氣，眼睜睜看著明溪被幾個夥計擡了下去，蕭千夜的目光卻壹直盯著對面的女人，終於在夥計將人翻過來擡起的壹剎那目光驚詫的看清了那張臉。
　　頓時，蕭千夜的腦海中“嗡”地壹聲作響，只覺得眼前壹熱，半晌沒過神來，那女子面容清麗，若是以人類的角度而言，不過二十左右風華正茂的年紀，她身著壹襲綠衣，壹頭黑發早已經淩亂不堪，但那張臉卻將他的記憶壹瞬拉回到白教壹戰！是岑青？她竟然會是白教的另壹個大司命，岑青？
　　白教千機宮下就是神農田，神農田繼續往下則是壹段風雪肆虐的雪原，那裏有聳人聽聞的“骨咒”、“血咒”，操控著雪下白骨永不停息的對他發動進攻！那是他回到飛垣的第壹戰，也是最為艱難的壹戰，而在他好不容易帶兵攻入千機宮以封十劍法險勝大司命岑歌之後，時任教主飛影和另壹位大司命岑青就已經神秘失蹤。
　　後來他才知道，那是因為身為風魔的大哥在暗中出手相助，這才幫助那兩人逃脫了軍閣的追殺，飛影之後就壹直跟著大哥，岑青則就此下落不明。
　　怎麽回事？蕭千夜壹時無法思考，之前明溪還跟自己提起過她，大哥甚至還親自去六樗山附近找尋她，怎麽壹晃眼，她也變成“食材”被引遊人抓了？
　　蕭千夜疑惑的看著那壹夥引遊人，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岑青是祖夜族的人，先不說她本人就精通壹些巫術，後來又在白教擔任大司命壹職，怎麽看也不像是會輕易被幾個引遊人抓住的吧？
　　正當他不解之際，那夥人中走出來壹個高大的男人，蕭千夜心中警惕，又見對方臉上浮現出幾分傲然之色，明明是個幹著見不得行業的引遊人，壹雙眼睛倒是正義凜然透出雪亮的鋒芒，他對蕭千夜友好的伸出手，嗓音也是深厚沈穩，正色說道：“原以為二位是外人，想不到抓到的人比我們還稀罕，兄弟願不願意賞個臉喝上壹壺好酒，也好讓我們幾個討教討教經驗？”
　　安格沒好氣的拽了他壹把，心不在焉的拒絕，男人不以為然的露出壹絲笑容，執著的邀請：“也就壹壺酒的時間，耽誤不了二位參觀食庫，而且……”
　　他將目光轉回蕭千夜，即使這個人滿臉胡子加黑麻，但那雙眼睛卻是像極了記憶深處的某個人，男人深吸壹口氣，像是試探，又像是提醒：“這位兄弟是不是不會喝酒？別是壹杯就倒，所以不敢答應吧？”
　　蕭千夜在認真思考著這句話，他不善飲酒這件事壹早就在飛垣傳開過，真心有意巴結他的高官權貴會提前在給他準備的酒中摻水，而那些想借機讓他出醜的人則會想方設法的找人灌酒，這個人突然拐彎抹角的說起這些，莫不是有意要暗示他什麽事情？再壹想起剛才被壹起運走的岑青，蕭千夜總覺得這裏面另有古怪，於是擡眼望向他，淡淡回道：“我確實是不太飲酒，但現在總得等二爺的命令才能去參觀食庫，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在此之前倒也想和同行交流交流經驗，說不定引遊人幹不下去之後，還能另外找事情做。”
　　“餵……”安格暗暗戳了他壹下，蕭千夜對他笑了笑，“壹起吧。”
　　安格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麽，但眼下柳滸不知所蹤，他也沒辦法只能稍安勿躁，拉套著腦袋壹起跟了出去，幾人隨便找了壹間酒館坐了下來，店家悶悶的擡起眼皮掃了他們壹眼，原本城裏物資匱乏他已經想關門回家睡覺去了，這會才準備關門又來了客人，但再壹敲發現幾人都是引遊人的裝束，店家郁悶的癟癟嘴，也不敢得罪，隨手拎了壹壺酒放了幾個杯子就走了。
　　剛才的男人其實也沒有真的喝酒，他讓幾個同夥去了另外壹桌，自己坐在蕭千夜對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許久，他心中猶豫了片刻，終於緩緩擡起頭來，眼眸微微瞇起：“這位兄弟臉上的胡子是假的吧？我看妳也就不過二十多歲，其實小兄弟這幅體型並不適合引遊人，引遊人出入深山密林，大多是些身材矮小靈活矯健之輩，但我看妳，更像是常年用劍或者用刀的習武之人。”
　　蕭千夜轉著酒杯，心有所感，也是漫不經心的回道：“這句話用在妳身上也不違和，甚至妳們這夥人，都不像是引遊人。”
　　“我應該見過妳。”男人低下聲音，但也不敢確認，蕭千夜半閉著眼睛沒有回話，只聽見壹聲急促的喘息，對方用手敲了敲桌面，又將手指豎起指了指天空，低道：“我在地面，妳在天空，我應該見過妳很多次。”
　　“哦？”蕭千夜心裏咯登了壹下心，閃電般轉過無數念頭，他巡邏八年都是乘坐專屬的天征鳥，大多數人如果見過他，那確實是在地面仰視天征鳥。
　　男人也察覺到他這壹瞬神態的微妙變化，好似在心中確認了什麽東西壹樣，壹直正氣凜然的目光沒有驚慌，也沒有仇恨，只是就這麽淡淡地看著他，慢聲細語的說道：“剛才那位被妳們送給柳滸的年輕人到底又是什麽來頭？其實我們壹早就聽到壹些風頭，據說帝都高層有意針對五蛇壹網打盡，甚至聽說……有幾個重要的人也參與其中，正好這次六樗山事變之後大批異族人落入引遊人之手，阿青她不放心，非要親自涉險進去救人，我們也攔不住，只能配合她演這出戲，妳們該不會也是同樣目的吧？”
　　安格倒吸壹口寒氣，腦子漿糊壹樣混亂，蕭千夜稍稍理了理思緒，好像明白了什麽，忽然問道：“妳們是從何得知這些風頭？”
　　男人左右望了壹下，眼中仿彿有幾分譏笑，又有幾分蒼涼：“是從赤晴那裏聽說的，那家夥其實壹直在為帝都高層辦事吧？我們祖夜族因為他的原因被迫遠離故土，岑歌出事之後，阿青也移居到了魑魅之山深處和我們團聚了，這回赤晴忽然跑來找她，莫名其妙就說了好多事情，原本阿青只是擔心六樗山附近的異族會被引遊人所傷，她會些巫醫之術就想出來幫忙，所以就……”
　　男人嘆了口氣，明明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臉上倒真是露出女人般的憂愁，怕他不信，又解釋道：“赤晴給了我們壹些藥，能遮擋身上異族人特殊的氣息不被引遊人察覺，所以我們就假冒引遊人把阿青送了進去，想看看能不能將裏面的異族救出來。”
　　蕭千夜微微低頭，想起赤晴和岑歌那些往事，仿彿突然有幾分感慨，沈默了壹下，道：“也好，有岑青在他身邊，我也放心多了。”
　　男人疑惑的看著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赤晴找到岑青的時候，他曾想直接把那家夥趕出去算了，但見他真的沒有了從前的陰郁，壹雙不知道從哪裏得到的眼睛透出真誠，阿青又是個心軟之人就留他聊了幾句，然後隱居在禁地深處的他們才知曉了外面的世界發生了無數翻天覆地的大事，尤其是在得知帝都高層終於要對橫行的五蛇出手整治之後，岑青便壹口允諾會盡自己壹份力。
　　畢竟五蛇之壹的“虎蛇”柳二爺，是真真正正威脅著無數異族生命的惡魔。
　　而在赤晴的言語中，曾提到壹個至關重要的人，這個人就是曾經的軍閣主，現在碎裂的始作俑者，蕭千夜。
　　在嘗鮮堂見到這個人開始，他就感覺這雙讓他背後冷汗涔涔的眼睛壹定是在什麽地方見到過，真的是他……他竟然也參與到了五蛇的剿滅計劃中？這個人身上的秘密撲朔迷離，真假難辨，到如今甚至已經被罵為上天界的走狗，連鳳姬大人都提醒過要遠離他，可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裏，難道真的如赤晴所言，另有隱情？
　　完全想不明白這其中到底是怎樣的復雜，但眼下這些都沒有同伴的安危重要，男人抓了抓腦袋，深吸壹口氣，最終只是認真的舉杯敬酒：“其它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阿青……麻煩妳們壹定也要保護她的安全！”
　　蕭千夜看著那杯酒，抿緊了嘴唇沒有說話，那雙明亮的眼睛正在殷切的看著他，終於讓他擡手接過酒，點頭應允。
第四百三十八：陷阱
　　別過祖夜族的人之後，安格憋著滿肚子的疑惑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他原以為自己冒充引遊人把羅公子當成“食材”贈送給柳滸已經很離譜了，竟然這麽巧，還有人和他們有壹樣的想法，並且真的也幹了壹樣的事？
　　蕭千夜倒也沒跟他解釋太多，兩人壹起往回走，正巧撞見柳府的大管家從偏門走出來，安格立即跳起來，連忙小跑過去拉住他不讓走，焦急的問道：“不是說要帶我們去參觀食庫的嘛？妳倒是帶路啊……”
　　大管家嫌棄的推開他，從鼻腔發出壹聲冷哼，指著側門說道：“妳倆這是走了什麽狗屎運竟然能讓二爺破例！進去大院裏等著吧，二爺說等忙完了親自帶妳們去呢！”
　　“親自？”蕭千夜心下壹驚，但見管家已經擺擺手走遠了，安格望了壹眼側門後面，是壹個小小的庭院，沒有之前見過的那些奇怪守衛，蕭千夜低聲提醒了壹句，兩人壹先壹後跨入柳府，不過半柱香時間，柳滸從另壹邊笑吟吟的走過來，遠遠的對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過去。
　　蕭千夜不敢掉以輕心，柳滸這段時間壹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這會忽然松口放他們參觀食庫就已經很不正常了，竟然還要親自帶路？
　　柳滸走在最前面，柳府是壹個長方形的四合院，壹直走過中堂往西廂房方向過去，再往後又是壹個小而精致的庭院，院中的樹已經被砍去，但有壹口四四方方的井突兀的在正中心，兩人疑惑的互望了壹眼，只見柳滸走上前去，在井口側面的扳手上用力壹拉，頓時聽見幾聲沈悶厚實的磚石挪動之聲，整個井往右側挪動了兩米寬，露出下方幽暗的通道。
　　“請吧。”柳滸笑瞇瞇的邀請兩人，自己率先沿著階梯走下去，越往下，寒氣越重，蕭千夜不動聲色的摸了摸墻壁，發現有冰晶的痕跡，與其說是壹個食庫，倒更像是壹個冰窖才是，繼續走了好壹會，壹扇青色的石門豁然出現，柳滸依然是用力轉動旁邊的扳手將門拉開，淡淡說道：“陽川氣候炎熱不適合食材的保存，所以我特意命人在此挖了個地下室，重金運來冰塊安置其中，這樣壹來就能保證新鮮不壞了。”
　　安格壹邊“哦哦”的應著話，眼睛壹刻也不停的到處找尋起來，這個食庫看著還挺大，但是儲存的東西並不多，除了放著很多巨大的冰塊以外，看著和普通人家的倉庫也沒太大的區別，柳滸壹雙精明的眼睛半瞇著，笑容裏帶著壹抹隱晦的狡黠，繼續往食庫前方走，又是壹扇更加厚實的大門。
　　過了第二扇門兩側是海魂石打造的籠子，安格的心咯噔壹下提到了嗓子眼，壓下胸口翻騰不已的氣血抿唇看了壹圈，籠子有壹大半都已經空了下來，剩下的裏面躺著昏迷不醒的異族人，甚至不少都是缺胳膊斷腿，籠子的壹角放著壹碗水，就和奴隸壹樣被關著。
　　柳滸意味深長的看著安格臉上掩飾不住的震驚，輕笑著：“這裏關著的都是些常見的異族人，口味上其實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不過總有人喜歡嘗鮮好這壹口，眼下因為賑災的物資遲遲下不來，我這食庫都要空了。”
　　安格面色凝重，怔了片刻，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柳滸慢步走到壹個籠子面前踢了壹腳，裏面的女人聞聲驚起，立即往後面岣嶁著腰縮了縮，頓時就在嚴寒中滿頭大汗，驚恐又絕望的看著幾人，柳滸冷哼壹聲，背對著兩人，面色中兇狠之色更加濃厚，但嘴上卻是熱情洋溢的介紹道：“這個女人是我三年前抓的，她是白梅族的人，據說就是種在家裏的梅花成了精，身上倒真的有點梅花的香氣，也很耐寒，就算被關在這裏也不需要給她保暖，有些食材就不行，還得用藥保持體溫，麻煩的很。”
　　“三年……”安格吸了壹口寒氣，臉上神色壹變再變，眼見著就要壓不住胸中的怒火，柳滸用眼角不慌不忙的瞥過他，淡淡回道：“嗯，三年了，賣的不好懶得重新去抓，反正也就是飯前涼品，養她壹個足夠了。”
　　安格緊咬著牙，面上沒有壹絲血色，重重喘息，殊不見柳滸輕輕笑了笑，蕭千夜也是沈默不語，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情他其實都知道，但只要上面不管不提，他壹般也不會冒然插手，然而當這些隱於黑暗的真相真正在眼前壹覽無遺的時候，他才終於感到壹種深深的慚愧，靖城的女人，曙城的格鬥館，還有柳城的食材，他曾無數次擦肩而過，卻壹次也沒有出手相助。
　　如果不是被卷入之後的奪位之戰，如果不是得知自己身上遠古的秘密，他也會和所有的高官權貴壹樣，讓這些事情爛在心底，壹輩子也不會關心分毫。
　　這個食庫很大，放眼望去至少也有三百個大小不壹的籠子，柳滸只是隨意掃過，繼續帶著兩人走過壹個百米長的向下階梯，最下方的食庫門用的也是最為堅硬的海魂石，足足有二十寸厚，蕭千夜這才微微吃驚，想起自己曾經為了救三郡主去過壹趟縛王水獄，因為雲梯受損無法使用被迫走的樓梯，當時的每壹層也是用海魂石制成大門，但其厚度也不過十寸而已！
　　那時候自己曾用劍靈嘗試破門，但也只是在這種堅硬的材料上擊出細細的裂縫，後來是依靠覺醒的帝仲之力才將門踢出壹個可以過人的洞，可柳滸的食庫所用之門，竟然比縛王水獄還厚實了壹倍？
　　柳滸負手前行，主動介紹道：“這是最後的食庫了，是用來存放‘八仙宴’的原材料，不過八仙其實很難捕捉，我也已經很多年沒有抓到過活的了，以前的那些要麽年紀太大，要麽是用的次數太多，後來都沒用了，可是客人總是有需求的是不是？擺在眼前的生意我自然不能不做，沒辦法呀，都說無商不奸，我總得想想辦法，找些其它的東西過來冒充壹下就好了，我說過了，其實口味都是差不多的，客人真正想要的也只是嘗鮮。”
　　柳滸忽然轉望向兩人，壹雙瞇起的眼睛笑的讓人毛骨悚然，蕭千夜往前踏了壹步，攔在安格身前，這微小的動作被柳滸看在眼裏，又是壹聲意味深長的嘆息：“八仙宴壹席賺的錢抵得上壹個月的流水，沒有人在乎他們嘴裏吃的究竟是八仙還是什麽普通人，我說是就是，畢竟在柳城，我說的話比聖旨都管用。”
　　場中突然安靜了片刻，安格想起小妍，緊緊的握住拳頭。
　　柳滸的眼中怨毒之色閃過，但口上依舊漠然的自言自語：“妳說妳們是從東冥跑到陽川來的，運氣好撿到了剛才那個稀罕物？呵……東冥和陽川先後碎裂，妳倆全都撞上了，還敢自稱運氣好？”
　　安格壹驚，感覺面前的柳滸忽然有那麽壹點傳說中“虎蛇”的感覺了，明明嘴角勾起了笑，卻是陰冷的像壹條毒蛇，蕭千夜依然是攔在兩人中間，聽柳滸放肆的大笑起來，笑聲在封閉的冰窟裏反復回響：“運氣好？真的是運氣好！我壹輩子都沒抓到過的東西，被妳們兩個撿到了！原來我壹輩子的努力，都比不上那麽壹點小小的運氣！”
　　“妳……”安格咬牙切齒，腦門壹熱，這家夥！這家夥竟然是在為這件事生氣！？
　　蕭千夜也有些意外，之前他就感覺柳滸親自帶路有那麽壹點古怪，原以為是察覺到他們兩人的身份故意請君入甕，搞了半天他是在為自己憤憤不平？
　　“運氣好……好壹個運氣好！”柳滸念念叨叨的，像陷入某種魔障露出極為不滿的情緒，目光尖銳冷掃過兩人，“既然妳們運氣這麽好，那不如也體驗壹下食材的感覺？我可是專程為了妳們才打開了這座食庫呀……”
　　話音未落，蕭千夜眼疾手快壹把拎住安格連續挪動腳步，身邊巨大的冰窟“哢嚓”壹下碎成小塊，壹排衣著統壹的面具人恭敬的跪在地上，安格壹驚，低呼道：“是之前那群守衛！”
　　蕭千夜警覺的往門邊退，但見海魂石的大門被旁邊的守衛壹腳踢動開始閉合，不等他飛身阻止，又是壹前壹後兩人同時夾擊而來！安格敏捷的躲過守衛的攻擊，抽出腰間的匕首奮力抵住厚實的門，柳滸眼眸微頓，沒想到兩個引遊人身手竟然這麽出色，讓他引以為豪的守衛都完全不占上風，瞬間察覺到有什麽地方不對勁，柳滸心頭立即嚴肅起來，他在守衛的掩護下摸到門邊，來不及轉動扳手，蕭千夜已經竄至身前壹把扣住他的手！
　　柳滸大驚失色，和他四目相對之際，忽然感覺那雙鋒芒畢露的眼睛似乎是在哪裏見過！
　　但虎蛇畢竟是久經風霜的地頭蛇，在手被他按住之後，整個身體重重往後砸去，他是引遊人出身，身手也極為敏捷，這壹撞讓冰窟莫名有幾分顫動，頭頂赫然有白色的煙霧開始傾瀉，蕭千夜屏住呼吸，守衛拉開護臂上的武器匣，逼著他不得不松手連續挪步，那些鋒利的小箭直接打入墻壁，頓時就出現深深的裂縫，柳滸不敢硬戰搶身就要逃，守衛此時也調轉了方向不再攻擊，而是用身體硬生生阻斷兩人的路，只聽壹聲沈悶的聲響過後，海魂石的大門轟然合上！
　　“糟了，門！”安格壹腳踢開擋路的守衛，再撲過去之際，門已經徹底關閉。
　　蕭千夜躲過守衛的進攻，他雖然沒有攜帶武器，但出手的力道大的驚人，即使是身體被改造過試體在他手下也立即敗下陣去，很快就倒作壹團，再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