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九章：母女

　　煌焰收手走回湖岸，余光瞥過雲瀟，心中卻微微動容，掠過壹個念頭——終焉之境的真相，難道真的要在壹個人類和神鳥混血的女人身上解開？
　　想到這些，冥王仰頭，目光穿過上層的瘴氣不知望向何處。
　　“妳沒事吧？”光球無聲無息的飄到冥王身側，帝仲擔憂的看著同修臉上罕見的陰郁，煌焰聞聲回神，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剛才的壹番打鬥並不能讓他盡性，連舒展筋骨都做不到，他冷冷白了帝仲壹眼，道，“我能有什麽事，他們壹起上也傷不到我分毫，妳擔心錯對象了……”
　　“不，我沒錯，我就是在擔心妳。”帝仲打斷他的碎碎念，神色嚴重的望向赤麟劍，壓低聲音，“妳在劍上用了束縛之術？赤麟可是鳳骨所化神器，妳不該用這麽強硬的手段。”
　　“它不聽話。”煌焰的眼睛也在這壹瞬流露出不快，連壹貫如火的瞳孔此刻也變得灰冷，手下意識的收緊，握的手心鉆疼，冷漠的道，“它跟了我這麽久，還是第壹次惹得我如此不高興，既為神器，就該順從主人的命令，如若不然，要之何用？”
　　“煌焰……”帝仲被他的歪理說的啞口無言，沒等他再說什麽，冥王已經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我得走了，她不需要我保護，她只要控制好體內的火種，就沒有人能真的傷到她。”
　　“餵——”帝仲喊了壹句，煌焰理也不理，逃壹樣飛快的光化，像壹顆流星消失在深夜裏。
　　蕭千夜面無表情的看著天空那束耀眼的流星，心中反而松了口氣，就在此時，雲瀟壹下子坐起來，像是想起了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整個人焦急的撲向湖岸，她將手伸入湖水之中，用掌下的靈力順著水流緩緩找尋，臉龐也越來越慘白，又皺著眉頭沮喪的望向蕭千夜，急的好似下壹秒就要哭出聲來，道：“劍靈……劍靈受損，無法自行回來，我也找不到它，怎麽辦……我、我又把它弄丟了！”
　　蕭千夜嘖嘖舌，當然知道劍靈受損甚至丟失意味著什麽，他連忙跟上來，也徑自試探了壹下湖水，五帝湖本就是個靈力非常充沛的地方，湖中各路靈力交織在壹起，很難察覺到屬於青魅劍的那壹縷。
　　“這個湖深不深？我可以下去嗎？”雲瀟壹把握住他的手，全身發抖，自責不已，“上壹次是為了救人不得以才將青魅劍借人，劍靈通人性，它不會為了那種事責備我，可是、可是現在……”
　　“妳又不是故意扔了它，它怎麽會怪妳？”蕭千夜趕緊安慰了壹句，拍著雲瀟的後背，想了想，“妳別急，古塵在湖底那麽久還是和從前壹樣，青魅劍也會如此，我壹會還得下去，到時候幫妳找找。”
　　“帶上我……”
　　“不行。”下壹瞬，聲音是從光球裏毫不猶豫的傳出來，帝仲冷哼壹聲，嚴厲的重復，“別打歪主意，妳不能跟著。”
　　雲瀟好不容易找到借口能跟著蕭千夜，沒想到被帝仲壹句話又堵了回來，沒等她腦子轉的飛快繼續哀求，光球在湖面上微微壹蕩，幾只金色的湖中精靈像蝴蝶壹樣跳了出來，帝仲好笑的看著雲瀟，故意清了清嗓子，命令道：“剛才有壹柄青色的長劍不慎落入湖中，妳們去把它找回來給我。”
　　“咦……大人又丟了武器？”湖中精靈雖然笑嘻嘻的，動作倒是幹凈利索，立馬就鉆入了湖底，雲瀟對著這壹幕幹瞪眼，想生氣又找不到理由，只好氣鼓鼓的嘟著嘴，在心裏暗暗罵了幾句。
　　不過壹會，湖中精靈果然拖著青魅劍重新躍出水面，光球幻化出手的模樣接過劍靈，然後揮手散去湖中精靈，他的眼裏有壹絲得意的笑，似乎早就算到了雲瀟的壹舉壹動。
　　“哼。”雲瀟忍下這口氣，她從光球那裏壹把搶過自己的劍靈，青色的劍身上出現了壹條細長的裂縫，看起來已經是對方手下留情，否則冥王那壹擊應該足以令劍靈斷裂！
　　“完了！完了完了！”雲瀟苦著臉轉向蕭千夜，指了指他的瀝空劍，又指了指自己的青魅劍，忽然想起什麽極其恐怖的事情，臉色漸漸慘白，支支吾吾的道，“怎、怎麽辦！要被師父罵了！”
　　蕭千夜情不自禁的扶了壹下額，劍靈對昆侖弟子而言是榮譽的象征，只有最為優秀的弟子才能得到劍靈的青睞，成為它們唯壹的主人，所以自幼師父壹直教導他要愛惜自己的劍靈，不可胡來，更不可損毀。
　　瀝空劍受損之後，他就已經暗暗腦補過被師父劈頭訓斥的場面，萬萬沒想到沒過多久，青魅劍竟然也是如出壹轍的出現裂痕！
　　帝仲詫異的看著兩人，沒想到蕭千夜在聽到這句話的同時也是瞳孔微縮，緊張的握了握拳。
　　帝仲只覺得這種場面還有幾分搞笑，他們壹個身負上天界戰神之力，壹個甚至是皇鳥後裔，竟然會不約而同的擔心害怕壹個人類老頭子的訓斥？
　　沒等他多想，雲瀟袖間閃出壹束綠光，從羅陵那裏得到的玉蝴蝶像活了壹樣撲扇著翅膀在空中飛了壹圈，蕭千夜警覺的上前，他知道這是冥蝶在開啟光鏡，果然片刻之後，從光鏡後面隱約透出兩個身影，然後越來越清晰，天澈焦急的目光壹眼就看到了對面的雲瀟，又驚又喜：“師妹！妳在哪裏？”
　　“師兄！”雲瀟撲過去，幾乎要將臉貼在光鏡上，好奇的伸手抓了抓，發現自己的手真的可以直接穿過這面鏡子，她心裏開心，語氣也變得輕快起來，“師兄，妳們真的來了！我娘呢……”
　　“妳還記得自己有個娘？”話音未落，雲秋水的聲音像壹盆迎頭落下的涼水，恨鐵不成鋼的責備道，“壹走幾個月杳無音信，連掌門的親筆信都不回復，早知如此，我當時就不該答應讓妳跟過來！”
　　“娘、娘啊，這麽久沒見面，不要壹見面就罵我嘛……”雲瀟好聲好氣的賠笑，拽了拽蕭千夜為自己擋刀，蕭千夜眼神壹黯，壹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罵妳？那罵他也行。”雲秋水說話是壹點不留情面，光鏡完全展開之後，幾人的臉龐已經近在咫尺，她微微壹凜，上上下下認真看向那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弟子，默默嘆氣，“這麽久不見面，連最基本的禮貌都沒有了嗎？”
　　蕭千夜被她壹句話點醒，連忙本能的後退壹步，站直了身體，顯然有些不太適應，連帶著語氣也變得極為僵硬：“師、師叔好。”
　　雲秋水壹下子就被他逗樂，心中暗暗嘀咕這還是當年那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少年郎，又故意板著臉拉過天澈，繼續：“還有呢？”
　　蕭千夜神色古怪的看著天澈，從光鏡裏再次見到他，他也只是稍稍憔悴了壹些，看起來並無大礙。
　　“餵！”雲瀟見他呆立著壹動不動，趕緊戳了他壹下，蕭千夜回過神，不情不願的開口喊了壹句，“師兄。”
　　“哼，還是和以前壹模壹樣。”雲秋水知道他的性子，繼續轉向自己的女兒，見她跟做賊壹樣壹直躲在蕭千夜身後，沒好氣的哼道，“妳躲什麽，見到娘還要躲，到時候見了掌門，是不是要找個地縫鉆進去？”
　　雲瀟倒吸壹口寒氣，自知理虧，小心翼翼的從蕭千夜身後探出了腦袋，僵硬的咧出壹個笑容，對面的天澈明顯尷尬了壹下，趕緊輕咳了幾聲，接道，“師妹，妳還好嗎？我和師叔眼下正在天域城，也知道了這邊發生的事情，正準備去東冥找妳們，妳們到底在什麽位置？不要亂跑了好不好，乖乖在哪裏等我們。”
　　“妳們別來東冥。”蕭千夜赫然脫口，壹雙眼睛再度燃起金銀雙色，在他說完這句話的剎那，光球無聲無息的飄至肩頭，帝仲也在透過光鏡看著對面的人，淡淡脫口，“他說的沒錯，東冥的封印很快就要被破壞，到那個時候整個東冥都會陷入無法預估的天災，我已經帶著壹個拖後腿的，妳們不要再來給我惹麻煩了。”
　　天澈和雲秋水驚訝的對視了壹眼，雖然不知道蕭千夜肩上那個奇怪的光球究竟是什麽人在說話，但是那人壹開口，就像有什麽特殊的魔力，迫使兩人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沈默。
　　“拖後腿……餵，妳不要亂說話！”雲瀟眨了眨眼睛，顯然很不滿意這種說辭，蕭千夜卻對她笑了壹笑，好像也認同了這種說法。
　　隔了好壹會，雲秋水微壹遲疑，仍是對蕭千夜試探的問道：“我確實聽說了壹些駭人聽聞的事情，千夜，妳可知這麽做會令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妳在昆侖的時間雖然不長，也不愛去上講經之課，可妳應該知曉昆侖壹派的祖訓吧？”
　　蕭千夜壹動不動，面容上看不出任何遲疑，冷冷接話：“我自然記得，‘當以慈悲濟天下’，自我入門的第壹天起，這句話就壹直銘刻心中。”
　　“哦？”雲秋水壓下語氣，雖然心底波濤洶湧，仍是冷靜如初繼續開口，“可妳自返回飛垣，所做的每壹件事都愧對祖訓。”
　　“我自返回飛垣，便從不以昆侖弟子自居。”蕭千夜毫不猶豫，神色淡定老練，像壹個名副其實的帝國高官，讓光鏡對面的雲秋水終於感覺到壹絲陌生，有些不敢相信這個熟悉的弟子會變得這麽冷漠無情，他稍壹停頓，臉上赫然出現厭煩之色，淡淡開口，“妳們不該在這種時候來飛垣，中原要安全很多，如果只是得知消息來質問我，那麽妳們如今所知的壹切都是事實，不必再和我確認了。”
　　“千夜……”雲瀟不知所措的牽著他的手，這個人手心恢復了寒冰壹樣的冷，但是壹直靜靜垂落，看起來是真的沒有絲毫感情波動。
　　“哼，還是這麽讓人討厭的臭脾氣。”天澈聲音冷肅，壹點也不意外對方的表現，他眼珠壹轉，望向雲瀟，冷哼道，“我是不想管妳的死活，我是來帶阿瀟回去的，妳自己也說了，中原……安全的多。”
　　“妳……”蕭千夜被他壹句話戳中死穴，手心用力捏緊，壹下子捏的雲瀟疼的低呼出口。
　　雲秋水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在這壹瞬間的微妙轉變，同樣淡然接道：“天澈說的不錯，我就這麽壹個女兒，不能讓她跟著妳風散露宿，還要被全境追殺，瀟兒，妳到底在哪裏，跟娘回昆侖去。”
　　“呃……娘！”雲瀟急得壹跺腳，瞪了壹眼天澈，沒好氣的罵道，“師兄！都怪妳！”
　　蕭千夜的目光冷銳低沈，明知對方只是用激將法故意試探自己，心裏還是按捺不住的有幾分生氣，久久不能再平靜。
　　雲瀟偷偷瞥過蕭千夜的臉，暗暗開心，她揚起眉峰，對著光鏡裏的娘親和天澈狡黠的眨眨眼睛：“我不要回去，妳們在帝都好好呆著，別來找我！”
　　“瀟兒……”
　　“師妹！”
　　雲秋水和天澈幾乎是同時開口，然而雲瀟眼睛手快，壹把捏住那只還在撲扇著翅膀的冥蝶，毫不猶豫的掐斷了光鏡的視線。
　　“阿瀟……”蕭千夜被她的動作驚得目瞪口呆，壹時語塞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雲瀟踮著腳繞著他轉了兩圈，湊到他面前呼了口氣，笑嘻嘻的道：“我要跟著妳。”
　　帝仲默默笑起，感覺到蕭千夜的心底也宛如湧入壹股溫泉，帶著無法言喻的幸福和開心，伸手將她拉入懷裏。
　　光鏡的另壹邊，雲秋水氣急敗壞的端起手邊的茶杯就砸了出去，天澈尷尬的撓了撓頭，想安慰，又不敢開口。
　　“哎……”雲秋水唉聲嘆息的，雖然眉頭蹙得更緊，嘴角卻勾起無可奈何的微笑，“哎，都說女大不中留，我這個女兒啊，我是壹點辦法都沒有。”
　　“師叔別和阿瀟生氣了。”天澈順勢接話，暗暗松了口氣——東冥危險，以秋水師叔的身體狀況，顯然還是留在明戚夫人府上更為妥當。
　　他轉身就再給雲秋水斟了壹杯茶，遞到她手裏，笑吟吟的安慰道：“阿瀟可是師叔自己慣出來的性子，怨不了別人哦，既然師妹都這麽說了，您還是暫且在夫人府上休息，他們兩個的事情，我再想想辦法，您也別太著急。”
　　“連妳也要嘲笑我了。”雲秋水擺擺手，抿嘴壹笑，“她壹貫是有事就來求妳，沒事就黏著千夜，妳呀，就是太懂事，脾氣又太好，才會被她吃的死死的。”
　　天澈淡淡點頭，漫不經心的道：“師妹對我也很好，除了師父，您和師妹就是對我最好的人了。”
　　雲秋水的手微微壹抖，眼眸也因此暗沈了幾分，但她很快又壓下情緒，喝了壹口茶，兩人有說有笑的閑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