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慕西昭

　　高敬平壹路對著慕西昭罵罵咧咧，絲毫沒有註意到不遠不近兩個壹直跟著的身影。
　　“要妳有什麽用？廢物壹個！”他氣得不行，跺著腳指著鼻子罵道，“叔叔養妳有什麽用？壹個什麽背景身份都沒有的野人，能混出什麽樣子？浪費時間！”
　　慕西昭壹言不發，任憑他打罵，似乎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好過分啊……”公孫晏戳了戳身邊的蕭奕白，“跟了這麽久了，妳打算怎麽辦？”
　　“隨他們去吧。”蕭奕白搖搖頭，不想多事。
　　“那我也隨便了。”公孫晏擺擺手往前走去，從狐裘大衣裏拿出壹個狐貍面具扣在臉色。
　　“餵！”蕭奕白想把他拉回來，公孫晏狡黠的跳開，他的手上明明晃晃赫然多出來壹把細細的腰刀！
　　“我倒要看看高總督親自培養的軍閣‘接班人’，到底有沒有這個資格。”他赫然冷笑，宛如換了壹個人，身形鬼魅，壹出手就是致命攻擊！
　　“啊！啊啊啊啊……”高敬平被這忽如其來的殺意嚇得大退了幾步，再等那道鋒利的刀光逼至眼前之時，慕西昭已經拔劍！
　　寶刀和長劍正面對抗，反而是慕西昭站立不穩，重心壹偏跪倒在地。
　　“高隊長……快跑！”心知對手不可小覷，慕西昭第壹反應竟是讓高敬平率先撤離。
　　而聽到他這樣忠心耿耿的話，晏公子冷笑壹聲，手腕再度用力。
　　他被著種壓力驚住，對手看似只是輕輕的，卻能讓他動彈不了分毫！
　　蕭奕白沈下心來，不敢冒然出手——公孫晏從來都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貴族公子，在他壹直嬉笑的假面下，實則是讓自己也不敢輕視的頂尖實力！
　　高敬平哆哆嗦嗦，嚇得的連滾帶爬，他接任禁軍第二隊不過壹個多月，怎麽這麽快就有人要殺自己？
　　“再不想辦法，這膝蓋可是要跪爛了。”晏公子冷漠起來的語氣讓人不寒而栗，他不僅暗中加力，掌下來自東冥特有的術法也壹並有了動作，慕西昭的額上已經滲出豆大的冷汗，手臂痙攣，皮膚也自手掌處開始撕裂！
　　“高總督培養的……果真是廢物嗎？就這點本事，憑什麽和蕭千夜搶軍閣主的位置？”晏公子不緊不慢的激將他，果然看見對方眼中壹閃而逝的憤怒。
　　慕西昭大口呼吸，察覺到他劍下動作微變，公孫晏提高了警惕，就在此時，慕西昭逮住他壹瞬間的空隙，脫身逃出！
　　而他逃出的下壹刻，依然是毫不猶豫的拽住高敬平的衣領，就跟拎著個小孩壹樣，大步奔跑起來。
　　“想跑？”晏公子詫異的看著他，還以為他有什麽本事，竟然只是故布疑陣引他收手？
　　話音未落，蝶谷的術法幻化成無數冥蝶，圍成壹道靈力之墻，擋住了兩人的腳步。
　　“餵！妳快想想辦法！”高敬平急了，他本來就是來北岸城湊數的，叔叔說了這次任務對蕭千夜非常重要，只要他失敗，禁軍就可以將羽都收為管轄區！他原想著可以安安逸逸的等著坐收漁翁之利，為什麽會忽然冒出個瘟神來追殺他？
　　不等兩人回神，公孫晏的身影已經再度逼上前來，他擡腳橫踢向慕西昭，對方勉強接了下來，然而又迅速選擇了逃避，僅僅幾招之內就明顯快要招架不住。
　　他那壹雙眼睛深陷在瞳孔中，整個人散發著壹種沈重的疲憊，眼見著公孫晏又是壹腳橫踢而來，他搖搖晃晃的退了壹步，手臂的骨頭被他壹腳踢斷！
　　“真的是沒用！”高敬平沒好氣的罵了壹句，眼見著鋒利的短刀又要逼至眼前，他嚇得躲在慕西昭身後，捂住了眼睛。
　　然而刀並沒有真的落下來，它在慕西昭的腦門上精準的停下。
　　“這不是妳的真正實力。”公孫晏的眼神慢慢變冷，壹點點失去耐心，“果然是被拔了獠牙，磨了利爪嗎？我依稀的記得當年的妳不是這樣的。”
　　“妳……認識我？妳是什麽人？”慕西昭空洞的瞳孔裏這才聚起凜冽的殺意，直視著面前的狐面人。
　　他也曾經意氣風發過，在那個人還沒從昆侖回來的時候，他也曾叱咤風雲，距離那個位置僅僅壹步之遙而已！
　　蕭閣主意外去世後，他成為了軍閣最有力的競爭者，他的身邊有無數奉承的人，他認識了許多人，商人，軍官，政客，貴族小姐……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成為新壹代的軍閣閣主，所有人都做好了隨時可以恭祝他的準備，可偏偏在這個時候，那個人回來了。
　　他幾乎在壹夜之間奪走了原本屬於自己的壹切！也讓他嘗到了從天堂墜入地獄的感覺！
　　可惡……慕西昭完全沒有註意到自己扭曲的面孔是何等的恐怖，讓晏公子瞬間打了個冷戰。
　　這個人……不能留了。
　　那雙眼睛裏填滿了憎恨，那是日積月累後，會如火山爆發的仇恨。
　　公孫晏嘆了口氣，眉間卻有說不出的復雜情緒，他壹手轉著細刀，另壹只手開始召喚冥蝶。
　　慕西昭目不轉睛看著他，他的笑容是詭異的，甚至帶上了讓人瞬間戰栗的邪惡！
　　“嗯？”晏公子感到有些莫名的寒冷，冥蝶忽然停止了飛舞，仿佛被凍在了半空。
　　怎麽回事？公孫晏小心的伸出手指，他的指尖剛剛觸碰到冥蝶就燃起壹團青色鬼火！
　　再等他想動，只覺得身體中的某壹處猛地壹疼，仿佛有壹只手生生控制住了他！壹波未平壹波又起，頭頂壹片黑影壓來！慕西昭趁他不備高高躍起，用盡全力的壹劍斬落！那張被陰霾覆蓋的臉上咧著怪異的邪笑，宛如惡魔！
　　“小心。”劍氣落下的剎那，壹直冷眼旁觀的蕭奕白搶身而入，掌下聚集起靈光，瞬間將暴走的慕西昭擊退，又壹把拉住公孫晏迅速退開。
　　離開他十步以外，身體方才有了知覺，公孫晏詫異的看著他，這才註意到他手上微小的動作。
　　他用指甲摳破了掌心，但是流出來的血是詭異的黑色。
　　“妳也是是藥人！”蕭奕白有些詫異，聽到這話，公孫晏搶上前，壹把掀開他的衣領。
　　果然他的皮膚上還殘留著試藥留下的痕跡，筋脈黑紫爆出！
　　公孫晏這才再度審視這個人，他在瞬間爆發出來的恐怖力量，確實和那個逃走的靈音族有幾分相似。
　　“呵……”慕西昭咧嘴壹笑，已經是和剛才判若兩人。
　　他是藥人沒錯，在被蕭千夜奪走軍閣主的位置之後，高總督壹度對他失去了耐心，他隨手就把他扔進了縛王水獄，成了壹名毫無尊嚴的試藥人，曾經那轉瞬即逝的輝煌再也不復存在，他才剛剛結識的所謂朋友也瞬間對他避之不及，他不知道自己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呆了多久，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從那種閻王殿裏活著出來。
　　在某壹日試藥之後，他的身體發生了驚人的改變，高總督聞訊而來，又把他撿了回去。
　　他的體格比之前強壯了不少，速度力量都明顯提升，只是在受到刺激之時血管會爆出，如果無法掌握這種度，他就可能被自己的情緒生生弄死。
　　他逼迫著自己學會沈穩，收斂了所有的鋒芒，或許是這樣的行為引起了高總督的賞識，他破例又給自己安排了職位，讓他輔佐幾個侄子，分管禁軍各大分部。
　　“這哪裏是個藥人，分明就是個毒人！永生術果然另有蹊蹺，我要把他帶回風魔。”公孫晏壹蹙眉，冥蝶聽到指引，重新撲起翅膀，這壹次蝴蝶飛過的路徑灑下淡淡的銀粉，眼見著毒血不再起作用，慕西昭當機立斷拽住高敬平，將自身速度提至最大！
　　高敬平被他拽的呼吸困難，但也意識到眼前的兩人是風魔，他不敢再輕舉妄動，只好任由慕西昭提著往回趕。
　　冥蝶緊追不舍，蕭奕白卻忽然攔下了公孫晏的腳步，示意他稍等壹會。
　　“不能讓他跑了！”公孫晏著急不已，蕭奕白卻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掌下風神微動，載起兩人騰空而起，躲到了半空中遠遠張望。
　　兩人壹路逃到了平水郡，再三確認沒人追上來之後，慕西昭才駭然松手，他的臉色壹下子變得死灰般難看，掐著自己的脖子，仿佛有什麽東西卡在了喉嚨上。
　　高敬平也終於能喘口氣，他瞪了壹眼看起來半死不活的慕西昭，忽然壹腳就踹了上去，罵道：“早就說了妳是個廢物！遇到風魔只會逃，逃都逃不好，別擺出壹副死樣趕緊跟我回去！”
　　慕西昭趴在地上，臉色青筋暴起，眼珠赫然翻白。
　　“走啊，真晦氣！”高敬平用力吐了口痰，想把他拽起來。
　　“放、放手……”他勉強吐出幾個字，厭煩的甩開那只手。
　　“妳！妳敢這麽和我說話？”本就心情大壞的高敬平氣的跳起，他擡起腳猛踹，口裏還在喋喋不休的罵著，“就是個荒地裏撿來的野人，沒有叔叔妳什麽也不是，睜大妳的狗眼看清楚，誰才是主子誰才是奴才！”
　　他在這壹刻電壹樣的出手扣住了高敬平的喉嚨，不等對方反應過來，直接拎起來重重的摔進了泥土裏！
　　“沒有高總督，妳什麽也不是。”他惡狠狠的把剛才那句話還給了高敬平，想也不想壹腳踩在他臉上，壹點點用力，將那張他早就厭惡到骨子裏的臉壹點點踩進塵埃，“高隊長，妳是風魔殺的。”
　　“妳、妳想幹什麽？”高敬平終於意識到這個瘋子的真實意圖，然而緊接著，慕西昭雙手緊握著長劍，想也不想朝他背心刺進去！
　　“哈哈！哈哈哈哈……”他發出泄憤的笑聲，再擡手，拔劍，再次刺入！
　　血噴灑而出，他瘋狂的連續刺了幾十劍，終於面色壹沈，僵在了原地。
　　隨後，慕西昭冷靜的站起來，也沒有處理地上的屍體，徑直走向旁邊的小村莊，村民見他滿身是血，紛紛退遠不敢靠近。
　　然而他只是隨便找了壹口井，打了桶井水沖去自己身上的血跡，仿佛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
　　被風神掩藏在半空中的兩人互換了神色，蕭奕白掌下寒風再起，將兩人送回了北岸城。
　　“這個人……不能久留。”公孫晏別過臉，認真的提醒蕭奕白，“遲早有壹天，蕭千夜要栽在他手上。”
　　蕭奕白點點頭，冷靜地回答：“等北岸城事情結束，讓其他風魔來處理他的事，他背後是高成川，如果妳我冒然出手，恐怕會驚動禁軍……甚至皇室高層。”
　　“他肯定是要把高敬平的死推在風魔身上的。”公孫晏搓了搓手，小心的藏好細刀，瞬間又恢復成那副頑固子弟的模樣，“算了，風魔也不差這壹件命案了，黃昏快到了，準備壹下，我們要去海市蜃樓了。”
　　“嗯。”蕭奕白的眼中卻是始終沒有任何光芒，只是機械壹般隨口應付了壹句。
　　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公孫晏索性也不打擾他，“我先回去換件衣服，妳要不就在海邊等著吧，巨鰲應該馬上就要靠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