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鄉村小學

　　壹般小縣城的酒店，如果沒有旅遊資源，吸引不到精品酒店品牌的投資，其質量自然可想而知了。
　　盡管入住的酒店質量在當地已經算是不錯了，但進了房間，還是不免讓人有些失望。
　　極有年代感的裝修，易陽剛剛進門，隨後撥了撥入門玄關處的衣櫃，不僅掉漆嚴重，而且衣櫃的門都合不上。
　　易陽自己當然是沒有什麽關系的，雖然這壹世到目前為止生活的條件已經好太多了，但是前壹世幾十塊的旅館也是常住的，這樣的經歷讓他不那麽在意酒店的環境。
　　當然，能住好的地方當然更好，此時沒有協調的可能，他也可以坦然面對。
　　易陽看了壹眼姜黎黎，她進了房間以後，便舒舒服服地往床上壹躺，隨後勾了勾手。
　　“酒店裏可能比較不衛生。”易陽走過來，說：“床單被套之類的，未必每客都換的。”
　　姜黎黎楞了楞，迅速爬了起來，說：“真的嗎？這……”
　　易陽倒不是騙人，他曾經也在酒店裏做過短暫的客房服務，打掃的時候是按房間數量算錢的，做壹間房給幾塊錢，四塊還是五塊的樣子，為了追求速度，很多人見上壹客沒有將床弄得很臟，稍微撣撣灰，疊好，再換換壹些日用品，倒倒垃圾就算是打掃了。
　　那個時候，他老老實實地打掃，床單被套都要換，壹間房就要二三十分鐘，壹整天也打掃不了十幾間，勉強賺個幾十塊錢，有的人則可以壹天賺壹兩百，可想而知其中的差距有多大。
　　“那怎麽辦？”
　　易陽不在意地搖搖頭：“這種小酒店我會註意這些細節的，我的行李箱裏有壹次性的床單被套，其實被子都沒有必要蓋了，這幾天這麽熱。”
　　姜黎黎楞了楞，癟了癟嘴：“真是的，太細心了。”
　　易陽啞然失笑：“怎麽這個表情？”
　　姜黎黎哼了壹聲：“妳想到這些了，讓我很沒面子啊……該由我來照顧妳的。”
　　易陽哈哈大笑。
　　不過倒是沒有絲毫影響到姜黎黎的興致，她索性坐起來，把易陽拉到旁邊，說：“來說會兒話吧。”
　　“嗯……我去泡壹杯紅茶。”
　　“紅茶不影響睡眠，我也要。”
　　易陽泡了茶，端著杯子，在姜黎黎旁邊坐好，說：“聊點什麽呢？”
　　“易陽……”
　　“嗯？”
　　姜黎黎的表情突然有些嚴肅起來了，“有件事想跟妳說壹下。”
　　“嗯。”
　　“我爸爸那邊……有阻力。”
　　易陽眨了眨眼，淺淺地喝了口茶，點點頭：“哦……能說說為什麽嘛？”
　　姜黎黎壹直觀察著易陽，看到他的表情，這才有些放心下來，說：“還能是什麽嘛……就是嫌妳小了嘛。”
　　關於這壹點，姜黎黎也有些無奈，盡管請求老媽在他面前說說好話，可是以自己對親媽的尿性的了解，臨了她的立場還未必會站在自己這邊呢。
　　真是的，明明當初自己沒有男朋友的時候，都有在若有若無地暗示可以談了，可以談了，真的自己找到了壹個，卻嫌這嫌那。
　　“這個可以理解嘛，站在咱爸的立場……”
　　“咱爸！”
　　“妳別打岔讓我說完嘛。”
　　“呃……”
　　“站在咱爸的立場上，畢竟只有妳這樣壹個女兒，又沒有見過妳的小男朋友，男性都是極為理性的，總是站在邏輯的壹頭，按照常理分析，剛剛進入大學的男生，確實是有些幼稚了。”
　　“咱爸肯定會想，這個小子，或許只是青春期的壹時沖動，等到了大學見到了更大的世界，更多女孩兒，想法就會變了嘛，又或者也可能想，這小子只是喜歡我女兒的錢也說不壹定……”
　　姜黎黎表情有些怪異，說：“分析得頭頭是道，要是妳女兒……”
　　“咱女兒……”
　　“妳別打岔。”
　　“呵。”
　　“妳女兒，也找了壹個比她小六歲的男朋友，妳會那樣預想嗎？”
　　易陽想了想，說：“那就要看我女兒是24歲找壹個18歲的弟弟呢，還是50歲找壹個44歲的弟弟了。”
　　姜黎黎沈默了壹下，哼了壹聲：“雙標。”
　　易陽忍不住哈哈大笑，笑過之後，才有些嚴認真地說：“姐姐，妳放心吧，等咱爸見到我了，我會改變他的想法的。”
　　姜黎黎心頭莫名有些溫暖，壹個人如果不愛壹個人，或者說從壹開始就沒有打算跟她走到最後，往往是極為不願意融入對方家庭的，易陽這小子，臉皮真的太厚了，還沒有過門呢，就敢咱爸咱媽的叫了……
　　卻是喜歡自己的最好證據。
　　……
　　翌日清晨，姜黎黎差點沒能起床，迷迷糊糊中聽到人的動靜，睜開眼睛，看到體型健碩，赤裸著上半身的背影，不由得有些意動，正想說兩句挑逗的話娛樂娛樂，但想到昨天的事，猶豫了壹下還是放棄了。
　　這次回去要多做做深蹲健身了！
　　易陽這才回過頭，看到姜黎黎用壹種復雜的、略帶幽怨的眼神看著自己，便問：“怎麽了姐？”
　　“沒什麽啊，妳起床都不叫我。”
　　“想讓妳多休息壹會兒嘛。”易陽笑了笑：“今天的行程，大概會很累。”
　　所有人吃過了早餐後，在酒店大廳集合，還是昨天的那臺商務車，師傅昨天已經跟他們有點熟了，便上前主動去幫忙拿東西。
　　蔡奈姿問：“要開多長時間的車子？”
　　師傅說：“要壹個多小時。”
　　“咦？昨天不是說三個小時嗎？”
　　“那是總時長。”師傅慢悠悠地說：“有壹段路我這個車子是開不上去的，還要走兩個多小時的山路。”
　　……
　　汽車往半山鄉壹路開過去，只走了二十多分鐘的公路，就從壹條岔路口拐進去，沒有水泥路，原始的泥土路使得車子變得顛簸，哪怕坐在最前面，黃杉衫看上去臉色也極差。
　　終於在某個位置停了下來，再往前面走的路就是壹條往山上走的小道了。
　　師傅說：“我只能送妳們到這裏了，車子不會開走，就在這兒等妳們，那邊接妳們的人呢？”
　　蔡奈姿這才拿出手機來，撥通了壹個電話，隨後笑著說：“就在這兒附近，接我們的人應該快要到了。”
　　幾人便待在這兒閑聊休息。
　　易陽給姜黎黎開了壹瓶礦泉水，黃杉衫還沈浸在暈車的不良影響中無法自拔，靠著壹棵樹閉著眼睛養神，陸浩則在蔡奈姿旁邊跟她講自己去俄羅斯看毛熊的經歷。
　　過了壹會兒，終於有壹個人從山上風塵仆仆地來了。
　　壹個看上去極為樸素的女青年，她的剪了短短的頭發，戴著壹個無鏡框的眼鏡，穿著壹件耐臟的運動服，壹看到幾人，就熱情地迎了上來：“妳們就是東海大學的慰問團隊吧？”
　　蔡奈姿主動上前，說：“我們這壹次是代表明毫基金來給孩子們送壹點禮物的。”
　　女青年伸出手來：“太感謝妳們了！我叫吳壹飛，壹飛沖天的壹飛，歡迎妳們的到來！”
　　蔡奈姿便依次介紹了其他人的名字，隨後便在吳壹飛的帶領下，往山上走去了。
　　黃杉衫此時終於有了些精神，看著跟自己家鄉類似的山路小道，心情有些悵然，回頭看了壹眼易陽，不常走山路的話，對他們來說這件事還是挺累的。
　　嗯，雖然自己別的不行，但也算是走慣了山路，待會兒就待在他們身邊吧，他們走累了，還可以扶壹下什麽的。
　　蔡奈姿和吳壹飛走在最前面，蔡奈姿隨意問：“對了吳老師，問壹個可能比較冒昧的問題，您知道咱們學校的孩子讀完小學以後都去做什麽了？”
　　吳壹飛楞了楞，她確實沒想到蔡奈姿竟然會問這樣壹個問題。
　　蔡奈姿笑了笑：“對不起，我只是好奇……因為我想的是，雖然有很多名人也在捐希望小學吧，但是我總在擔心，其中的作秀成分。”
　　易陽接過話茬，說：“其實大多數讀希望小學的孩子是讀不完的，很多地方，能讀完六年級已經算是很不錯了，有些地方，十歲還在讀小學三年級的很常見。”
　　黃杉衫有些詫異地看了看易陽，她沒想到，易陽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易陽繼續說：“因為社會各界廣泛的援助，其實現在希望小學缺的反而不是教室，而是老師，他們大都見不到外面的世界，很多人讀完小學就輟學了，因為很多家庭壹年收入只有幾千，供壹個學生還是太困難了。”
　　“輟學之後，要麽就是做農活，要麽就是外出打工，很多女孩兒很早就嫁人了，而他們外出打工，也只能在社會的最底層……”
　　聽了易陽的話，蔡奈姿用壹種詢問的眼光看了看吳壹飛。
　　吳壹飛笑了笑：“易陽很了解這個啊。”
　　易陽點點頭，清河縣並不是很富裕的地方，偏西壹點的地方，也有需要幾個小時才能抵達的偏僻之地，當初在打工的時候，也有朋友來自那種地方，同為底層打工人，自然沒什麽可炫富的，反而是喝酒的時候某人說到自己窮，引來壹桌人紛紛攀比，到底誰更窮，便聽了不少關於那種地方的事情，此時想起來，依舊唏噓不已。
　　再過幾年，浩浩蕩蕩的脫貧攻堅政策推行，易陽時常想到這個，還是會動容。
　　蔡奈姿又問：“可是如果這樣的話，那……那有什麽意義呢？”
　　易陽又說：“當然有意義，希望小學裏，很多鎮上的小學都有勵誌班，只要考進去，就能免學雜費，哪怕有壹個孩子能考出來，都是有意義的，而且……”
　　易陽嘆了口氣：“我們都知道讀書很重要，而那些孩子最可憐的不在於他們想讀書而讀不了書，而是他們根本不知道學習的意義，他們沒有見過更大的世界，他們的家長也沒有見過。”
　　吳壹飛聽了易陽的話，有些沈默，點點頭：“是的，這就是我們支教的意義，我們希望給他們種下壹些種子。”
　　路很陡，而他們又背著大包小包，陸浩自告奮勇地幫蔡奈姿也扛起了背包，易陽更不用說，老早就幫姜黎黎拿東西。
　　黃杉衫想去幫忙拿壹點，卻被兩個男生給拒絕了。
　　她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真是的，逞強，等再走壹會兒，就知道山路的厲害了。
　　兩個多小時以後，太陽已經升到了最高處，幾人終於抵達了目的地，易陽和陸浩倒還淡定，反而是黃杉衫差點中暑，被姜黎黎和蔡奈姿給扶著上來了。
　　前面就是希望小學，陸浩將東西放下，調侃黃杉衫：“杉衫啊，妳這小身板還想著幫我們拿東西呢？”
　　黃杉衫壹陣無語，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哼了壹聲：“我……我只是狀態不好！”
　　可惡……竟然在自己為數不多擅長的領域被打敗了。
　　陸浩哈哈大笑，笑得黃杉衫更氣了，偷偷看了看易陽，只見他沒有跟著壹起笑，這才心裏好受壹點。
　　這所小學除了吳壹飛外，還有兩個支教的老師，都是男老師，三人曾經是大學同學，畢了業以後參加了壹個希望鄉村教室計劃，來到這裏不過幾個月時間。
　　同為大學生，另外兩個支教老師自然對易陽他們十分感興趣，其中壹個叫劉嘉，主動上前搭訕：“哈哈，實在是太歡迎妳們了！”壹面說著，他的目光壹面在姜黎黎和蔡奈姿身上掃過。
　　易陽註意到，吳壹飛在介紹這個劉嘉的時候，表現得冷淡，而在介紹另外壹個老師周華章的時候就要熱情多了。
　　隨後在校長的安排下，直接進入今天的正題，蔡奈姿和姜黎黎黃杉衫去給孩子們送禮物，而易陽和陸浩則待在外面跟吳壹飛閑聊。
　　陸浩是壹個直性子，他剛才也註意到了吳壹飛的區別對待，問吳壹飛：“對了吳老師，妳們打算在這裏待多長時間呢？”
　　吳壹飛明顯楞了壹下，猶豫壹番，才笑著搖搖頭：“這個……還沒想好。”
　　陸浩又問：“另外那兩個男老師呢？”
　　吳壹飛說：“嗯……周老師的話，他是壹個很純粹的人，也很有愛心，我不知道他想在這裏待多久，但我覺得只要他覺得有必要，就會壹直待下去。”
　　“那劉老師呢？”
　　“他麽……”吳壹飛搖搖頭，露出壹個不知道什麽含義的笑容：“我們不是壹路人。”
　　聽了如此直白的話，易陽和陸浩都相視壹眼，沒發表什麽評論了。
　　隨後話題又扯開了，聊了聊這裏風土人情。
　　就在這時，突然不遠處有壹個女孩的哭聲傳來，隨後聽到壹個男老師的聲音：“這周五就要期末考試了！楊娟是最有希望考進鎮上勵誌班的孩子！怎麽可以請假呢！這請假就等於輟學了！”
　　“老師妳理解壹下……”
　　“不行……”
　　“這是我女兒……將來反正是要嫁人的，讀不讀書無所謂，可是家裏的花椒，這幾天必須要摘的！”
　　聽到那聲音，吳壹飛壹楞，隨後說：“是周老師的聲音！”
　　陸浩說：“那我們過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