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新路

　　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後，再度合而為壹組成壹根完整的火神杖，就那樣平靜地插在這塊黑色巨石之上。能夠經受住熾熱恐怖高溫沖刷的黑色巨石，在這根火神杖前卻仿佛如豆腐輕沙壹般，被輕而易舉地刺破了。
　　陸塵向後退了兩步，然後看了站在壹旁的火巖壹眼。
　　只見這個蠻人此刻臉上已經滿是激動興奮之色，所有的他曾經有過的懷疑、擔憂、猶豫遲疑，此刻都已經蕩然無存。
　　就在這古老的祭壇聖地中，火神已經再壹次向他證明，他並沒有看錯！這個人族果然就是火神著意挑選而來的使者，他承載著火神的意誌，他必將與黑火部族壹起，承擔起那再興的重任。
　　此刻他感覺到陸塵看過來的目光，也向他望去，同時激動地點了點頭，好像壹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陸塵走到他的身旁，輕聲道：“以前沒這樣過？”
　　火巖道：“是，已經有好幾代人，好幾百年了，火神從來沒有在祭壇如此回應過我們。”
　　陸塵環顧四周，只見隨著火神杖的復蘇重生，周圍原本還在奔騰咆哮、幾如排山倒海般的巖漿，此刻都已經開始緩緩平復下來，恢復到了原來那股緩慢流動的模樣，但是在眾多黑色石塊上，還是能夠清晰地看到之前被瘋狂灼燒過的痕跡。
　　那些令人觸目驚心的傷痕，就好像壹位神祇的怒吼與憤怒，讓人看著為之戰栗。
　　陸塵對火巖道：“火神杖已經重生，妳不過去祭拜，或拿起來看看嗎？”
　　火巖沈默了壹下，隨即很堅決地搖頭道：“不用了，這是火神賜予妳的神器，我拿了也沒什麽用。”
　　“神器麽……”陸塵淡淡地笑了壹下，然後走到火神杖跟前，伸手握住杖身，雙眼微微瞇著凝視著這根看上去光華流轉、氣勢不凡的神杖，片刻後也不見他如何使力，好像只是手臂微微壹擡，這火神杖便從地下升起，諸般光華流轉閃爍，隨後緩緩沈澱下來，最後都縮回至杖身中再也不見，讓火神杖重新變成了壹根看上去普通的法杖。
　　壹股奇異而微妙的氣息，從陸塵握著神杖的杖身處傳來，在他的腦海中回蕩開去，壹幕壹幕似古老詩篇，又像是過往畫面，壹壹浮現。
　　眼前忽然壹暗。
　　那壹刻，陸塵仿佛突然全身失去了重量，整個人漂浮起來，就像是置身於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然後擡頭低頭，眼前身後，無數的星光亮起，層層疊疊，無窮無盡。
　　有細密的咒語聲從這虛空壹般的星空深處傳來，鉆入他的腦海裏，變作了壹個個奇異的文字鏤刻在他的心中，仿佛是神明的目光註視著他，恢弘而偉大的梵歌幽幽而鳴。
　　有火焰之光燃起，急速而宏大，瞬間燒盡了星空，吞噬了壹切，無論是光輝還是黑暗，於是虛空裏便只剩烈火，到處都是壹片火海。火焰簇擁著陸塵的身子，似有無數的手臂撕扯著他的身軀，要讓他粉身碎骨。
　　可怕的痛苦猛然泛起，竟有幾分熟悉之意，赫然竟是那過往十年中死死糾纏他的魔咒苦楚，而在眼前烈焰深處，轟然而起的火焰巨幕中，則是壹片片可怕恐怖的屍山血海，從遠古到如今，從天空到大地。
　　“轟！”
　　驀地，壹聲巨響如晴天霹靂當頭炸響，讓恍惚錯亂的陸塵猛然驚醒過來，轉眼看去時，卻發現火巖正是滿臉驚駭之色，卻是用雙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身子，而自己不知何時卻是已經站在了那黑色巨石的邊緣，甚至有半只腳已經踏了出去，懸空在外頭巖漿之上。
　　再走壹步，他就是萬劫不復、死無全屍。
　　……
　　火巖壹聲怒吼，拖著陸塵連退幾步，遠離了那可怕的黑石邊緣。或許是因為太過激動用力過猛，他們兩人甚至壹起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妳怎麽了？”火巖壹個縱身躍起，瞪著陸塵吼道。
　　陸塵默然片刻，隨即緩緩站起，目光掃過手中仍然還握著的那根火神杖，過了壹會兒後，他對火巖將剛才所看到的那個畫面簡略說了壹遍，隨後又問道道：“大概……我看到了妳所敬仰的那位火神吧？”
　　火巖身軀大震，面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但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麽，又是默默地點了點頭，臉上有激動之色。
　　“是火神的力量太過強大，妳壹時間有些掌控不了嗎？”火巖試探地問了壹句。
　　陸塵回想起之前所經歷的那壹幕，卻是和自己記憶深處某個畫面竟有幾分重合起來，讓他下意識地伸手摸了壹下胸口處，沈默片刻後，對火巖道：“妳們黑火部族以前還有祭司的時候，所謂的法統和力量傳承，都是這種法子嗎？”
　　火巖立刻搖頭，看起來十分肯定地道：“不是的。雖然我們部族已經多年沒有出現過祭司，但是我很早以前就聽阿爹說過當年的事，在祭司還在我們部族的時代裏，每壹代的祭司都是由上代薩滿或祭司直接教導傳授的。除了……”
　　說到這裏，他忽然臉色壹變。
　　陸塵立刻敏銳地感覺到了火巖的神色變化，追問道：“除了什麽？”
　　火巖面上的激動之色稍退，看起來似乎多了壹點驚訝與疑惑，再看向陸塵時的目光，眼裏也有了幾分復雜情緒，道：“除了傳說中，我們部族在遠古時候的第壹代薩滿先祖，我們稱之為大薩滿。傳說大薩滿是第壹個領悟了火神力量的蠻人，也只有他是直接在火神的環境火海中擁有了火神靈力。”
　　他看了壹眼陸塵，咬了咬牙之後，道：“就像是妳今天這樣。”
　　……
　　“我們走吧。”陸塵對火巖說道。
　　火巖答應了壹聲，才要轉身的時候，卻又有點擔心地轉頭向陸塵看來，帶了壹絲緊張的樣子對陸塵說道：“那個……妳真的將火神的力量都領悟了嗎？”
　　陸塵笑了壹下，道：“我也不知道它的力量到底有多麽強大，所以也說不清楚。不過就眼下來看，應該還行吧，特別是在有這根火神杖在的時候。”
　　“嗯？”火巖有些疑惑地看了他壹眼，不過也沒多問，反正以後日子還長著呢，便轉身要往原路返回。
　　“等壹下。”陸塵攔住了他，道，“我們走另壹條路。”
　　“另壹條路？”火巖愕然。
　　陸塵向前走了兩步，面色沈靜，雙目眺望前方那壹片巖漿火海，忽然雙手舉起火神杖，在半空中劃過，指向前方。
　　巨大的洞窟中，忽然有風吹過，呼嘯之聲在陸塵身旁盤旋而泣，光芒從神杖上閃現而出，片刻之後，壹股古老、強大、恢弘而蒼莽的氣息，從陸塵的身上散發出來。
　　流淌的巖漿猛然速度加快，似乎突然激動起來，而在巖漿之下，更是傳來了隆隆之聲，似大地正在震動。
　　不消片刻之後，忽然只聽壹聲巨響，轟鳴聲裏，壹簇黑色從赤紅的巖漿裏升起，正是與周圍相似的黑石。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黑石紛紛升起，巖漿如同暴怒的野獸，不停咆哮怒吼著，但並不能阻擋那些突兀而起的黑石彼此咬合拼接在壹起，組成了壹道橫跨整片巖漿火海的黑色橋梁。
　　當壹切再度平靜下來的時候，陸塵與火巖站在這座新出現的、似乎還帶著下方巖漿灼熱氣息，隨處可以看見殘余火燼的危險橋梁上，彼此對視了壹眼。
　　然後，火巖點了點頭。
　　陸塵則是微笑起來，向前走去，同時口中說道：“我們從這裏走吧，壹條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