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狗眾神

　　“命運和命運女神的事情，讓我想起許多人類的事情。比如，埃及之南有許多皮膚灰色的灰人，突然有人得了白化病，然後那個人就會被灰人視為怪物，恐懼他的存在，甚至把他當壹種藥物吃掉。但我們魔法師知道，白化病人僅僅是皮膚內失去了壹些東西，僅此而已，就好像有人皮膚上多了壹層泥，有人沒泥，這是兩種不同的人嗎？顯然不是。”
　　“還有，當我在希臘普及書籍、眾神知識、戰技魔法的時候，許多祭司、許多老人，瘋狂咒罵我，因為他們認為只有祭司和少數人才能掌握力量，我這種方式，是罪惡的。”
　　“再比如，連我推行的瓷器和刀叉也有少數人反對，他們認為過去的飲食行為是神靈賜予的，我的餐具是錯誤的，是嘩眾取寵的，是讓人分心的魔鬼。”
　　“妳看，命運三女神也是這樣的，她們覺得，命運就是不變的恒定的，自己就是正確的，壹旦有人改變了命運，那就是逆命者，那就是不正常的，就是錯誤的。”
　　“這讓我意識到，反對傳播知識的人，維護的不是知識本身；反對白化病患者的人，維護的不是人；反對新餐具的人，維護的不是餐具、禮儀或食物；命運女神，維護的也不是命運本身，而是他們的‘舊日的正確’。”
　　聽到“舊日”這個詞語，福羅斯身體壹顫。
　　“舊日的正確，在今天，最多只正確壹半，到了明天，可能只正確三分之壹，再過壹天，舊日的正確，往往就會變成錯誤。換言之，命運女神所維護的，就是現在的錯誤，而且，她們在阻撓正確的現在和正確的未來。因為，她們抹殺了新的可能，不是因為新的可能是錯誤，僅僅是因為她們覺得是錯誤的，或者，僅僅是因為她們不喜歡而已。”
　　“妳們魔法師，果然都是瘋子……”福羅斯哭笑不得。
　　“不，我們魔法師只是做了妳們想要做但懶得去做的事情而已。”蘇業微笑道。
　　“那麽，妳還想聽伐神印記的負面作用嗎？”福羅斯問。
　　“我原本並不清楚，但現在大概明白了。伐神印記的負面作用，就是會成為命運三女神厭惡的人，甚至，可能成為眾神厭惡的人。因為，所有伐神者，都是眾神眼中的‘例外’，違背了他們‘舊日的正確’。所以，我們魔法師，自帶伐神印記。”蘇業微笑道。
　　“現在的孩子真是了不起。對，伐神印記的好處，能讓妳避免妳免遭惡意的命運攻擊，但壞處就是，命運女神會厭惡妳。”福羅斯道。
　　“嗯，伐神印記不重要，命運女神也不重要。”蘇業緩緩陷入沈思。
　　“那什麽重要？”
　　“如何避免自己犯下命運女神和眾神同樣的錯誤，如何避免自己維護‘舊日的正確但今日的錯誤’，如何讓自己接受變化和可能，以及，如何創造開拓明日的正確，更重要。”蘇業說著，竟然從空間之戒中拿出椅子，坐下思考，全然不在乎福羅斯和其他人。
　　福羅斯站立許久，嘆了口氣。
　　算了，反正魔法師都是這副樣子。
　　福羅斯攤開雙手，就見壹個白色的小光球從手中飛出，光球之中，壹支小小的白色光盾如同小魚兒壹樣遊動。
　　福羅斯輕輕壹吹，伐神印記嗖地壹聲鉆進蘇業身體。
　　蘇業並不在意，還在思考舊日的正確，還在思考命運的本質。
　　眾人看到福羅斯竟然送出自己的伐神印記，壹些人也攤開雙手，同樣將伐神印記送給蘇業。
　　墨伽拉最先行動，慢慢地，所有人都行動起來。
　　最終，連三個孩子也送出伐神印記。
　　蘇業依舊不在乎，依舊思考。
　　等慶典結束，村民們散去，蘇業才帶著既疲憊又興奮的矛盾感覺，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門前。
　　墨伽拉正在門口。
　　“孩子們已經睡下，我們進去聊壹聊。”
　　蘇業點點頭，和墨伽拉壹起走到院子裏，拿出椅子並排坐下，望向天空。
　　沒有光汙染，幽靈船位面的天空靜謐，星辰璀璨。
　　“我們想請妳幫個忙。”墨伽拉道。
　　“什麽忙？”蘇業問。
　　“帶我們見到海格力斯，完成我們的心願。”
　　“如果能做到，我會盡力做。但伐神者好像不能隨便走動，比如妳們，應該是寄托在幽靈船上，壹旦長時間離開幽靈船，就會徹底消亡。”
　　“是的。但和徹底死亡相比，我們更害怕海格力斯被痛苦腐蝕。”
　　“妳們其實早就想見到海格力斯，然後告訴他，妳們並沒有怨恨他？”
　　“是的，但壹直沒有機會，畢竟信得過的人少，而信得過並且能遇見我們的人，更少。幽靈船已經幾十年沒見過活著的希臘人，除了追殺我們的神殿祭司。”
　　“妳們倒是很信任我。”
　　墨伽拉避而不答，繼續道：“妳的幽魂宮殿，可以讓我們寄托壹段時間。妳只要帶我們離開幽靈船，見到海格力斯，我們的交易就會完成。”
　　“可是，我不敢保證能找到海格力斯，他很少現世。”
　　“只要我們出去，壹定會知道海格力斯在什麽地方，我們直接前往就可以。”墨伽拉道。
　　“嗯……沒有危險吧？畢竟我要見壹位英雄王，而神殿祭司要殺妳們。”
　　墨伽拉臉上卻浮現奇怪的表情，道：“妳覺得，我們和海格力斯相見，對海格力斯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蘇業仔細壹想，遍體生寒。
　　墨伽拉盯著蘇業的面龐。
　　過了好壹會兒，蘇業才道：“我們之前推斷，舊神和泰坦族要向希臘眾神發起復仇戰，而希臘眾神需要壹位可以在人間阻止泰坦族攀登奧林波斯山的強者。因為泰坦族壹旦登上奧林波斯山，就會恢復力量，重創希臘眾神，從而引發其他神系的神靈趁機出手。”
　　“如果妳們出現，化解海格力斯的痛苦，讓他得到解脫，他必然會晉升半神，甚至晉升新神，而新神可以在人間與天界來去自如，可以更好阻止泰坦族和舊神的謀劃。妳的意思是，其實希臘眾神也願意看到妳們與海格力斯重逢？”蘇業問。
　　墨伽拉點點頭。
　　“妳們懷疑眾神想借我之手促成這件事？”蘇業問。
　　墨伽拉搖搖頭，道：“壹開始，我們是有所懷疑的，因為那位神靈化身要麽是不能殺妳，要麽是利用妳。但後來我們意識到，希臘眾神不會那麽大方。他們原本應該是想同時奪取鯨國和幽靈船，如果我們願意，就送我們去見海格力斯，如果不願意，就殺光我們，用舊的方式刺激海格力斯，讓他在恰當的時機晉升。”
　　蘇業眼中閃過壹抹濃濃的厭惡。
　　“我們不願意海格力斯繼續遭受痛苦，所以我們註定會與海格力斯見面。只不過，不能以眾神喜歡的方式！”
　　說到最後，墨伽拉的語氣錚錚劍鳴。
　　“比如？”蘇業問。
　　“比如，在神王殿爭奪幽靈船的時候，擊潰他們，然後，把幽靈船的位面之心交給眾神不喜歡的人。之後，我們再去見海格力斯。”墨伽拉擡起頭，笑吟吟看著蘇業。
　　“比如我？”蘇業問。
　　“至少我們村子的人，選擇了妳。”
　　“這就是妳們給我伐神印記的原因？既能保護我，又能讓眾神厭惡我，然後讓我獲得幽靈船？”
　　“妳可以這麽想。”墨伽拉道。
　　蘇業坦然道：“我完全不在乎眾神，我倒是想獲得幽靈船，可問題是，我們真的能擊退神王殿的人？我並不想和神王殿直接沖突，而且我也沒有這種實力。連馬庫斯都能引發神靈化身降臨，那古爾特的神靈化身更強。”
　　“我們可以試壹試。”墨伽拉道。
　　“等我晉升傳奇，也非常想試壹試。”蘇業道。
　　“妳沒有選擇，因為船長說過，神王殿收走鯨國和幽靈船後，下壹步會對柏拉圖動手。妳如果不能解決古爾特，他將會手持神威權杖，降臨到柏拉圖學院，走進妳的教室裏。”墨伽拉盯著蘇業的雙眼，緩緩說著。
　　蘇業楞在原地。
　　蘇業竭力控制罵人的沖動。
　　這幫不是人的狗眾神。
　　蘇業不想相信，但蘇格拉底之後，自然就是柏拉圖。
　　怪不得柏拉圖壹直深居簡出，已經不再參與學院具體事務。
　　怪不得西美尼沒有必要親自出面，卻在大庭廣眾之下找自己並贈送禮物，原來是為柏拉圖學院的衰落做準備。
　　怪不得柏拉圖學院的魔法巨艦始終建造不出來，直到雅典娜下達神諭才能建造。
　　怪不得……
　　蘇業長長壹嘆，雖然早有猜測，但總是希望不要發生。
　　目前看來，已經迫在眉睫。
　　希臘眾神必須要在泰坦進攻奧林波斯山之前，平定希臘境內的所有隱患。
　　柏拉圖就是最大的隱患。
　　“讓我考慮壹下，我能為阻止神王殿做什麽。”
　　“盡最大努力即可，就算失敗，也沒人會怪妳，畢竟妳只是聖域。”
　　墨伽拉說完，轉身離開。
　　蘇業坐在院子裏，讓仆從看守，自己發呆。
　　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甚至有種不妙的感覺。
　　從希波戰爭開始，整個世界好像被莫名的力量加速了。
　　如果按照自己的計劃，慢慢學習，慢慢打基礎，慢慢進步，很可能會失去機會，甚至，會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就如同，歐幾裏德最不想看到，雅典城化為廢墟。
　　“看來，必須要動用神化寶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