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希瓦娜的決心

　　希瓦娜的母親伊瓦，是壹頭如今已經十分罕見的元素巨龍。
　　作為元素巨龍的女兒，希瓦娜也本應是壹頭龍。
　　肥肥的蜥蜴身子搭配倆大號蝙蝠翅膀，幾米寬的大嘴巴裏長滿了鋒利的獠牙，壹口壹頭牛都完全不在話下——她本來應該長這樣。
　　但命運跟希瓦娜開了個玩笑。
　　在她出生前，在她還是壹顆龍蛋的時候，壹個貪心的法師冒險家闖入了她母親的龍巢，從巢穴中偷走了她。
　　那法師原本打算將這顆價值連城的龍蛋，拿到皮爾特沃夫的拍賣場賣掉。
　　結果在他如願以償之前，這顆龍蛋便孵化了。
　　但，或許是因為龍蛋跟他相處太久，沾染了人類的魔力，所以在這龍蛋孵化之後，破殼而出的並不是壹頭幼龍，而是……
　　壹個紫皮膚的“人類娃娃”。
　　於是，希瓦娜出生了。
　　以壹個人類女嬰的姿態。
　　那名法師發現自己無法狠心拋棄她，於是將這女嬰帶回了他位於德瑪西亞和諾克薩斯邊境的家鄉，將她當成自己的孩子養大。
　　時間就這樣平靜地過去了十幾年。希瓦娜也在人類的世界裏，有驚無險地長成了壹個大姑娘。
　　直到不久之前，麻煩從天而降：
　　希瓦娜的親生母親，元素巨龍伊瓦，終於來找她失蹤的女兒了。
　　失散多年的母女重逢，這聽上去似乎是壹個溫馨的故事。
　　但事實卻並非如此。
　　當伊瓦降臨的那壹天，她不僅殘忍地殺死了希瓦娜的養父，那個該死的“龍販子”；
　　而且，她還要連希瓦娜壹起殺了。
　　是的，伊瓦這回不是來找女兒的，而是來清理門戶的。
　　只因為希瓦娜在出生時沾染了人類的氣息——她這種半人半龍的奇異形態，被認為是玷汙了元素巨龍壹族的純凈血脈。
　　所以伊瓦鐵了心地要殺死這個怪胎，這個她眼中的畸形怪物。
　　於是，在之後的數周時間裏，希瓦娜壹直都在努力躲避來自母親的追殺。
　　而因為母親鍥而不舍的銜咬追擊，她只能被迫壹路從諾克薩斯邊境逃入德瑪西亞。
　　終於，在壹周前，在壹個叫倫沃爾的地方，希瓦娜再度被她瘋狂的母親追上。
　　希瓦娜退無可退，不得不激發血脈化身巨龍，與母親伊瓦展開壹輪妳死我活的舍命廝殺。
　　而這場戰鬥的結果是，希瓦娜與母親伊瓦兩敗俱傷。
　　伊瓦負傷遠遁天空。
　　希瓦娜重傷飛入山林。
　　母女倆都還活著。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她們打架的時候離倫沃爾要塞太近了。
　　而因為戰爭結束、主力撤退，倫沃爾要塞中留守的人類士兵本就所剩不多。
　　他們都很不幸地被牽連進了這場母女之戰，最終在巨龍伊瓦那無差別的殘忍攻擊之下，落得了壹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希瓦娜痛心於這樣的慘劇，但她這時候自身難保，也無力去管別人了。
　　帶著壹身幾乎致命的重傷，希瓦娜拼命飛出去很遠很遠。
　　最終，也不知道飛到了哪兒。
　　在徹底感知不到母親的危險氣息之後，她終於精疲力竭地從空中落下。
　　……
　　時間又過去壹周。
　　在這壹周裏，希瓦娜壹直都藏在深山密林之中養傷。
　　憑借龍族血脈賦予她的強悍體質，她硬生生地從那致命的重傷狀態下恢復了過來。現在的她雖然還很虛弱，但已經能勉強以人形的姿態自由活動了。
　　於是，希瓦娜下了山。
　　她用鬥篷牢牢裹住自己顯眼的紫色肌膚，偽裝成普通人類的模樣，冒險來到山下的城鎮——不為別的，只為打聽自己現在的位置。
　　希瓦娜清楚，德瑪西亞對魔法生物並不友好。
　　她是被母親壹路追殺，被逼無奈才會深入德邦國境的。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盡快想搞清楚自己現在在哪兒，然後想辦法離開德瑪西亞。
　　然而，當希瓦娜來到這小鎮，她都還沒來得及問路，就在鎮上看到這熱鬧的壹幕：
　　“魔龍……懸賞？”
　　只見壹群鎮上居民擠在街頭的布告欄前，對著壹張新張貼出來的懸賞令指指點點。
　　“德瑪西亞搜魔人兵團，埃爾德雷德將軍親令：”
　　“能提供關鍵情報，協助搜魔人兵團獵殺魔龍者，賞金幣三百；”
　　“能提供有效線索，向搜魔人兵團告知魔龍蹤跡者，賞銀幣壹百。”
　　“……”
　　在識字的人喃喃讀出這布告上的內容之後，現場氣氛立刻便沸騰了。
　　“告知魔龍蹤跡，就有壹百銀幣？這麽多？”
　　人們激動地擁上前來，像是看到壹舉翻身的希望。
　　但也有人冷靜哼道：“別想了！”
　　“看到這懸賞令上畫的兩頭魔龍了嗎？省省吧，這錢是這麽好掙的麽！”
　　這張懸賞令的畫幅，相交其他公告可以說大得誇張。
　　就這壹張懸賞令，就遮住了幾乎大半個布告欄。
　　於是那懸賞令上用精湛畫技繪成的魔龍肖像，也以壹個十分具有沖擊力的形象，醒目地出現在了這些普遍沒見過什麽大世面的小鎮居民面前。
　　“嘶……這兩頭龍到底有多大啊？”有人感嘆。
　　“大概幾千米長。”很快，又有人用講恐怖故事的語氣回答：“我聽城裏的吟遊詩人說，那頭魔龍出現的時候，壹口就吞掉了半個城堡！”
　　“額……”站在人群外圍的希瓦娜，聽得嘴角微微抽搐。
　　她哪有這麽大。她也好，她母親也罷，其實都只有幾十米長。
　　還有，城堡都是石頭做的。她閑著沒事兒吞那玩意兒做什麽啊？
　　龍女小姐正在心裏暗暗吐槽。
　　這時，只聽人們又說：“我還聽那些吟遊詩人說了——”
　　“據說這兩頭魔龍，都是被那些勾結了諾克薩斯人的邪惡染魔者，用魔法召喚過來的。”
　　“不然，它們怎麽會壹現身就攻擊咱們的邊境要塞呢？這壹看就是有預謀的恐怖襲擊啊！”
　　“什麽，染魔者？”馬上有人接茬。
　　“染魔者都敢召喚魔龍來襲擊要塞了，那搜魔人兵團就不管管嘛？”
　　“唉，他們倒是想管！”很快，又有人享受著周圍人驚訝好奇的眼神，說起他從吟遊詩人那裏聽來的N手消息：
　　“據說埃爾德雷德司令第壹時間就向國王陛下建議，要動員起全部力量，在王國東境全面搜捕可能與魔龍勾結的染魔者。”
　　“可惜啊，嘉文皇子不讓。”懂的人深深感嘆。
　　“嘉文皇子為什麽不讓啊？”不懂的人好奇追問。
　　“嘉文皇子是反對禁魔的。我聽吟遊詩人們說，就在壹周以前，魔龍現身的同壹天，嘉文皇子還帶著壹幫染魔罪人，在國王主持的凱旋儀式下，大搖大擺地進了凱旋門。”
　　“什麽？讓染魔罪人，進凱旋門？”人群裏響起壹陣驚呼：“嘉文皇子他瘋……”
　　“咳咳……”王室威嚴還是要尊重的：“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可不是嘛！品，妳細品……”
　　“哦——”有人已經品出味道了。
　　但有人還想問。
　　於是“懂’的人只好說：“這件事懂得都懂。妳也別來問我怎麽了。我只能說，這裏面的水很深，牽扯很多大人物……”
　　“……”
　　對話還在繼續，但希瓦娜已經聽不下去了。
　　她當時真的只是路過啊！
　　而且她也已經很努力地嘗試過，在戰鬥中將她暴躁的母親從人類的聚居地引開了。
　　然而要塞裏的士兵看到有兩頭龍在天上打架，竟然在恐懼之下主動射出巨弩攻擊。
　　這壹下，不僅沒取得任何戰果，反而還將本就敵視人類的巨龍伊瓦給徹底惹惱了。
　　於是，悲劇便發生了……
　　總之，這壹切都是巧合。
　　怎麽傳著傳著，就變成德瑪西亞國內的極端法師團夥，勾結諾克薩斯境外勢力，蓄意進行的恐怖襲擊了？
　　那什麽嘉文皇子，禁魔不禁魔的，和這件事又有什麽關系？
　　希瓦娜心裏很是無語，但等她擠到人群前方，仔細看過那布告之後……
　　她就知道，為什麽這些德瑪西亞人，都說這次魔龍現身是有組織有預謀的恐怖襲擊了。
　　因為，懸賞令上陳列的魔龍襲擊，還遠遠不止她知道的那壹次。
　　“壹日，魔龍首次現身，倫沃爾要塞淪陷。”
　　“二日，魔龍攻溪流城，燒毀糧倉數十座。”
　　“三日，魔龍屠平澤鎮，殺害本地駐軍數百。死難者皆為龍炎所灼，屍骨無存；”
　　“四日，魔龍侵托比西亞，燒毀軍械所及軍備倉庫十座；”
　　“五日，魔龍屠奧克煲，殺害本地駐軍數百。死難者皆化作飛灰，屍骨無存……”
　　“……”
　　希瓦娜這才震驚發現，在她過去養傷的這壹周裏，魔龍幾乎每天都在針對德瑪西亞發動襲擊。
　　而且襲擊的目標還大都是德瑪西亞的地方駐軍，銀庫、糧倉、軍械所……
　　壹周下來，德瑪西亞東部地區多處遭遇襲擊。錢糧損失無數不說，為此死去的地方駐軍，前前後後加起來也有上千人了。
　　這怎麽看都像是有組織、有預謀的，針對德瑪西亞官方的恐怖襲擊。
　　人們會懷疑這是那些極端反社會的法師團體做的，倒也不是空穴來風。
　　“可我明明壹直在山裏養傷啊。”希瓦娜壹頭霧水。
　　“難道，是母親？”
　　她母親當時受傷輕些，倒是可能還留有余力，繼續興風作浪。
　　可問題是……作為與她血脈相連的元素巨龍，伊瓦是可以通過壹種特殊的心靈感應，遙遙感知到她這個女兒的位置的。
　　既然知道位置，又傷勢不重、留有余力，那伊瓦為什麽不直接跑來找她“清理門戶”，反而跑去襲擊那些與此事毫不相關的德瑪西亞人呢？
　　“難道……”希瓦娜心中壹沈：“她是想用這種方式來報復我，報復我想保護的人類？”
　　別說，這還真有可能。
　　或許是因為孩子曾經被人類偷走，她的母親伊瓦本就極度厭惡人類這種生物。
　　而壹周前，希瓦娜還為了保護那些要塞裏的人類，跟母親拼死戰鬥過壹場。
　　看到壹個被人類扶養長大、半人半龍的怪胎，為了保護人類而跟自己舍命相搏——或許，這更加重了伊瓦對人類的憎惡。
　　在這種負面情緒的驅使下，性格極端的她，未必不會沖那些無辜的德瑪西亞人大發脾氣。
　　畢竟，伊瓦本就是壹頭視人類為草芥的巨龍。
　　希瓦娜現在還記得，這個所謂的母親在幾周以前，是如何殘忍地殺死了她的養父，又是如何將她居住了十幾年的家鄉，連帶著那些無辜的村民壹同燒作灰燼的。
　　“母親……”希瓦娜暗暗攥緊了拳頭。
　　雖然這是她的親生母親，與她血脈相連，但……
　　“我不能讓更多人，因為我而無辜地死去了。”
　　希瓦娜心裏湧現出無窮的鬥誌。
　　然而，她那虛弱無力的身體，卻又很快將她拉回現實。
　　希瓦娜看向自己微微顫抖的手：
　　她現在連維持自由活動都很勉強，就更別提與母親生死相搏。
　　這種境況下的她，完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別說拯救那些德瑪西亞人，等伊瓦在德瑪西亞殺盡興了，循著她的“氣息”找上門來……她又有什麽辦法去對付她呢？
　　結局只有死路壹條。
　　不僅她要死，還有許多人要死。
　　希瓦娜只能看到這樣悲劇的結局。
　　除非……
　　“我能找到壹個盟友。”希瓦娜擡頭看向那懸賞令，看向那搜魔人兵團的醒目徽記。
　　埃爾德雷德司令的親筆簽名，就龍飛鳳舞地印在這布告上面。
　　在布告裏，埃爾德雷德用極其痛心疾首、激動憤懣的口吻，闡述了他對魔龍及其背後染魔者勢力的憤恨，以及他對死難德瑪西亞戰士的沈痛緬懷，對飽經魔龍恣虐之苦的東境人民的深切關心。
　　所有人讀完這份布告，都會知道，埃爾德雷德便是那個始終站在壹線對抗魔龍入侵的人，是他們可以信賴的英勇戰士。
　　“搜魔人……”希瓦娜是在人類世界長大的，而且壹直居住在靠近德瑪西亞的諾克薩斯邊境。
　　她很清楚，搜魔人兵團對待壹個魔法生物的態度。
　　但……
　　希瓦娜最後看了壹眼，懸賞令上記述的壹筆筆血案。
　　於是她只猶豫了壹秒，便決絕地轉身離開：
　　“母親，過來找我吧。”
　　“我……會阻止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