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嘉文：蓋倫我兄弟，拉克絲我妹妹！

　　自拉克絲與母親的秘密談話之後，時間又悄然過去壹周光景。
　　在這過去壹周裏，德瑪西亞雄都的朝堂可以說是非常熱鬧。
　　大家好不容易就遠征艾歐尼亞的達成共識，並開始抓緊時間籌備這支遠征軍的人員物資，就又被奧格莎夫人代表冕衛家族，呈遞回王國的壹個大膽提案給激起了驚濤駭浪。
　　眾人都在為這個“法師刑徒軍”的計劃吵得不可開交，甚至在王國內部引起了壹場激進禁魔派與溫和禁魔派的激烈討論。
　　（德瑪西亞明面上就沒有非禁魔派，只有溫和禁魔和激進禁魔之分）
　　“以冕衛家族為代表的溫和派，認為法師的力量也是可以利用的。”
　　“這次畢竟是在萬裏之外的海外作戰，這些罪人即便在艾歐尼亞戰場上鬧出了什麽亂子，也鬧不到咱們德瑪西亞來。”
　　“讓這些法師戴罪立功，也正好可以減少我們德邦戰士的傷亡，保留更多的有生力量去對付諾克薩斯愈發瘋狂的攻勢。”
　　德瑪西亞王宮，花園的噴泉水池邊。
　　年邁的國王嘉文三世，正手把手地向他的年輕皇子，介紹著最近德瑪西亞朝堂上的政治形勢。
　　他年紀大了，身體也愈發沒了壯年時的強健。這王國遲早要交到嘉文皇子手上。
　　可現在的嘉文皇子，也只是壹個剛長大的少年。
　　所以老國王最近非常註意對皇子的培養，尤其是在嘉文皇子並不擅長，政治方面的培養。
　　“以上是冕衛家族與溫和派們的意見。”
　　“但搜魔人兵團的埃爾德雷德司令，還有他領導的激進派，卻對此表示強烈反對。”
　　“他們認為，無論如何，魔法都絕對不應該被視為壹種力量，為德瑪西亞王國驅使——哪怕是以所謂‘法師刑徒軍’的形式。”
　　“尤其是那些關押在禁魔塔裏的法師，他們有許多都是因為魔力失控，或者壹些更糟糕的原因，手上沾過人命的罪人。”
　　“德瑪西亞對待這些罪人的態度可並不友好。”
　　“如果把這些心懷怨恨的法師放出去，哪怕是驅逐到萬裏之外的艾歐尼亞，他們未來也可能對王國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壞。”
　　“……”
　　老國王把兩派的觀點都搬開揉碎了，仔細講解了壹遍。
　　然後他才看向嘉文皇子，目光期許的問道：“嘉文，妳怎麽看？”
　　皇子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覺得，冕衛家族說得對。”
　　“為什麽？”老國王問。
　　“因為蓋倫是我兄弟。”皇子說：“我相信冕衛家族是對的。”
　　嘉文三世：“……”
　　“父王……”身高九尺壹身肌肉的嘉文皇子，在父親面前有時卻還保留著少年時的靦腆。
　　他小心問道：“我說錯了嗎？”
　　“哈哈……”老國王笑了笑：“對妳來說，不算錯。”
　　是啊……以這孩子現在的政治水平，或許無腦相信冕衛家族才是對的。
　　冕衛是光盾家族的世代友臣，蓋倫那年輕人他也見過，確實是個濃眉大眼、忠肝義膽，讓人信得過的棒小夥子。
　　如果他今天就駕崩了，那嘉文皇子可以放心倚重的，也就是蓋倫和他身後的冕衛家族了。
　　嘉文三世這麽惆悵地想著。
　　“嘉文。”老國王又起了鍛煉繼承人的心思，問皇子道：“那妳覺得，在激進派和溫和派之間，我作為國王會怎麽選呢？”
　　“這……”嘉文皇子面露難色。
　　他老爹是出了名的城府深。朝堂上兩派人馬都已經吵了好幾天，老國王始終都沒有直接表態。
　　或許有人能揣測到嘉文三世的心思，但從小就只鍛煉了武力和軍略，偏科嚴重的嘉文皇子，顯然不是這樣的精明人之壹。
　　“我猜……父王妳，應該是支持激進派吧？”他最終勉強憋出了壹個答案。
　　“為什麽？”老國王問。
　　“因為父王您壹向很支持埃爾德雷德司令的禁魔政策。”
　　“我很支持嗎？”老國王卻只語氣復雜地反問。
　　“額……”皇子有些發懵。
　　在嘉文三世執政的這幾十年裏，搜魔人兵團的權力壹直是在不斷擴大的。
　　人員數量、裝備水平、預算經費，每年都在穩定增漲。
　　這難道還不叫支持麽？
　　“不，這不叫支持。”老國王目光深邃，第壹次在皇子面前吐露真言：“這叫失控。”
　　“什麽？！”皇子微微壹驚。
　　失控，這個字眼在年輕的皇子看來，可是壹種極其危險的指控：“父王，您是說搜魔人兵團……想造反？”
　　“……”老國王壹陣沈默。
　　他以前是想把皇子培養成壹個王道仁君，才沒在皇子小時候就教他這些勾心鬥角的政治。
　　但現在他身體衰老得越來越快，國內的政治局勢也變得越來越波雲詭譎。
　　這時，嘉文三世又忍不住想起，奧格莎送回來的那本最新版的《迦娜思想簡述》，以及李維在文中對德瑪西亞政局的分析。
　　有些事情連萬裏之外的祖安人都看明白了，他也是該跟皇子講清楚了。
　　“造反？孩子，妳以為貴族們只有造反，才算失控麽？”
　　“不。”老國王搖了搖頭：“嘉文，妳記住，國王的權力，永遠都直接體現在用人上面。”
　　“妳用的人都聽妳的，妳才是國王；”
　　“他們不聽妳的，還反過來要妳聽從他們的建議，那妳就是傀儡。”
　　貴族們根本不需要造反，他們只需要聯起手來搞“非暴力不合作”，就能讓國王在很多事情上讓步、屈服。
　　搜魔人兵團及其背後的激進禁魔勢力，便是壹個擁有這種能量的龐大利益團體。
　　“其實，我知道禁魔政策已經漸漸走向了極端。我也不是不想放松禁魔政策，給染魔者們壹條生路。”老國王終於在皇子面前吐露心聲。
　　他其實根本不是激進派。他也想放松愈發收緊的禁魔政策。
　　但放松禁魔政策，實際上就是在削搜魔人兵團的權，就是在奪那壹派貴族攥在手心的飯碗。
　　要做到這件事，需要極大的決心和膽魄。
　　嘉文三世過去壹直下不了這個決心，也不敢去冒這個險。
　　結果就只能被失控的禁魔利益集團綁架，壹步步地擴大搜魔人兵團的權力，推動著德瑪西亞的禁魔政策不斷收緊。
　　於是在嘉文皇子等不明真相的人看來，他這位身不由己的國王，反倒是壹位壹力推動禁魔政策的激進派了。
　　“但其實，我根本不支持如此極端的禁魔政策。”
　　“我甚至支持對魔法的合理利用。”
　　“什麽？！”嘉文皇子又是壹驚。他沒想到父王竟然私下裏會說出這麽不政治正確的話。
　　“哈哈，很吃驚嗎？”老國王笑了笑：“其實魔法很好用，這件事大家本來就心照不宣。”
　　說著，嘉文三世還揚了揚手中的信函。
　　那是奧格莎夫人幾天前從祖安寄回來的信，也是引發這次朝堂爭議的起因。
　　“嘉文，妳想想，從祖安到德瑪西亞光海上就要走壹個多月，而我們的使團從抵達祖安到現在也不到20天。”
　　“妳覺得，奧格莎的信是怎麽寄回來的呢？”
　　“哎？”嘉文皇子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奧格莎的信，自然是通過領風者的“特殊渠道”寄回來的。
　　也就是通過塔姆的深淵潛航。
　　通過魔法。
　　德瑪西亞的貴族們都猜得到這件事的真相，但沒壹個人戳穿。
　　因為如果不用魔法，德瑪西亞和祖安之間進行壹次信息溝通，路上往返就得耗去2、3個月。
　　就這個通訊效率，雙方還怎麽快速組織起“國際縱隊”，實現他們遠征艾歐尼亞的合作戰略？
　　所以到了這個時候，平日裏精明似鬼的貴族們便紛紛大腦宕機，只當那些信都是被大風吹回來的，是純純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這其中也包括激進派的貴族。
　　因為諾克薩斯是兩派共同的敵人，激進派也不想因為這小小的政治正確，讓德－祖攜手對抗的諾克薩斯的大戰略受到阻礙。
　　“這……”嘉文皇子的三觀又壹次被刷新了。他對德瑪西亞的國情有了新的認識。
　　而老國王則趁熱打鐵，用考驗學生的口吻問道：
　　“嘉文，回到最初的問題——”
　　“妳現在知道，在‘法師刑徒軍’的這個提案上，我最終會同意哪壹派的觀點呢？”
　　這問題讓皇子又頭大起來。
　　嘉文三世已經吐露了，他內心是傾向溫和派的。
　　但受限於愈發失控的激進禁魔勢力，他此前又壹直在被動地為激進派站臺。
　　那這壹次，老國王會選擇支持激進派，還是溫和派？
　　“還是激進派？”嘉文皇子想不透，只好嘗試回答。
　　“不……”老國王略顯失望地嘆了口氣：“這次我選溫和派。”
　　“為什麽？”皇子的腦殼已經天崩地裂了。他是真看不懂啊。
　　“因為冕衛家族，他們這次終於明確地站隊了溫和派。”
　　冕衛家族此前的態度壹直很曖昧。
　　說他們是激進派吧，冕衛又始終對嘉文王室忠心耿耿，從未在朝堂上替搜魔人兵團站臺發聲。
　　說他們是溫和派吧，冕衛家族的緹亞娜·冕衛，又跟搜魔人兵團司令埃爾德雷德定了親。
　　這兩家聯姻的消息傳出來，說實話就像李維惡意揣測的壹樣，讓嘉文三世夜裏睡覺都難得安寧。
　　他都懷疑自己的老朋友皮特·冕衛是不是忠臣當久了，想再往上挪壹挪位置了。
　　現在好了：
　　“冕衛家族提出了壹個‘法師刑徒軍’的方案，跟搜魔人兵團正面起了沖突。”
　　“這是他們在確定聯姻關系之後，第壹次明確地出現政治上的對立。”
　　這下嘉文三世總算是放心了。
　　但放心還不夠。他還得乘此機會，加深冕衛家族和搜魔人兵團之間的裂痕。
　　順便也借著冕衛家族的明確站隊帶來的威懾，打壓壹下搜魔人兵團愈發囂張的氣焰。
　　“所以我會同意這個‘法師刑徒軍’的計劃——”
　　“而且就按冕衛家族的提議來，把這支讓搜魔人兵團無法容忍的魔法作戰部隊，交給冕衛家族，交到拉克珊娜·冕衛手裏。”
　　“只不過……”
　　嘉文三世對拉克絲不太熟悉。
　　他印象裏的拉克絲還是壹個只會哭鼻子的金發小姑娘，沒想到壹轉眼間，她就長成了壹個13歲就敢上戰場博資歷的少年英雌。
　　要知道蓋倫也是15、6歲才到前線部隊磨礪，刷的還是土匪、強盜、弗雷爾卓德蠻子之類的新手經驗包。
　　拉克絲卻13、4歲就敢主動請纓，帶著壹群危險的法師出海對抗強大的諾克薩斯。
　　而她母親，壹向行事謹慎的奧格莎夫人竟然還同意了。
　　原來，這丫頭這麽厲害？
　　看來這次艾歐尼亞之行，就是冕衛家族為她安排的豪華歷練之旅。
　　如果拉克絲能成功實現對“法師刑徒軍”，這支強大力量的掌控，並在激烈的艾歐尼亞戰場得勝凱旋，那她未來必將壹飛沖天，成為德瑪西亞有史以來資歷最為傳奇、權勢也最為強盛的女將軍。
　　而這很可能就意味著……
　　“跟蓋倫相比，拉克絲或許才是冕衛家族著重培養的下壹任繼承人啊。”
　　嘉文三世在意地嘆了口氣。
　　冕衛家族也不是壹個整體。他信任冕衛家族，但也不是信任冕衛家族裏的每壹個人。
　　蓋倫這小夥子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他很放心。他相信有蓋倫這個濃眉大眼的好兄弟輔佐，嘉文皇子未來便壹定能在王位之上坐穩。
　　可如果拉克絲才是冕衛家族的下壹任繼承人，那未來冕衛家族的態度，可就又不好說了。
　　“嘉文，妳怎麽看？”
　　“我需要給拉克絲這個機會，讓她去艾歐尼亞歷練麽？”
　　嘉文三世征求起了皇子的意見。跟他這位國王相比，從小就天天往冕衛家族跑的嘉文皇子，跟拉克絲應該更熟悉壹些。
　　“放心吧，父王！”只聽嘉文皇子自信滿滿地回答。
　　他覺得父親的顧慮實在太多了，竟然連冕衛家族都有所戒備。
　　他就不同。
　　皇子相信自己的直覺：
　　“蓋倫是我兄弟，拉克絲是我妹妹——”
　　“我永遠信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