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壹章 空間之子

　　雪莉從沒經歷過如此糟糕的談判。
　　事實上，她認為這更是壹種赤裸裸的要挾。
　　“從現在開始，飛魚十三號上的所有人，包括艦長妳，活動範圍到囚犯大廳截止。從休息區到能源控制室，餐廳到後備系統房，盥洗室到逃生艙，太空艙，第三第四隔離艙，儲藏室全部劃為禁區，沒有我的許可，任何人不得進入。至於那之外的醫務室，武器室，能量緩沖區，能量發生器室，重力調節艙和維生系統艙，統統屬於中立地帶，沒有特殊必要，請不要隨意派人過去。”
　　這是米歇爾的原話，雪莉氣得肺都要炸了。
　　“也就是說，除了主控大廳，押囚大廳，警衛廳，健身房，調節艙以及主機房，其他地方我們都不能去了，妳是這個意思嗎？”
　　“聽起來妳們能去的地方還不算太少。”米歇爾睡在壹大堆玉米上悠閑地回答。
　　“那我們吃什麽？睡哪裏？”
　　“睡地板就可以了，嫌涼的話溫度調節的工作可以交給我處理，至於吃的嘛，那些犯人們吃什麽，妳們也吃什麽好了。”
　　“這太瘋狂太過分了。”雪莉心中的火氣燃燒到足以點燃整艘飛船。
　　“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我知道妳會同意。整艘飛船都已經裝滿了炸彈，壹旦出了什麽問題，除了我，誰也別想活。”
　　通話器裏的聲音很平淡，口氣並不囂張，但內容卻極度狂妄。
　　“米歇爾先生，我知道妳並不信任我們。但是我要告訴妳，關於這次的虐囚事件，並不是妳所想象的那樣。”
　　“那並不是壹個想象。”米歇爾打斷雪莉的說話。
　　“很抱歉我用錯了詞，但事情並不是妳知道的那樣。事實上我早就讓金娜好好對妳，作為妳幫我修車的感謝。”
　　“妳的意思是我這兩天來的待遇就是妳對我的感謝方式？”米歇爾已經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暴露了。
　　真他媽倒黴，果然這年頭好人做不得。
　　雪莉壹滯，無奈道：“如果妳不再打斷我的話，我可以把事情說得很清楚。”
　　“如果妳不再撒那些蹩腳的謊言，我可以保證不插嘴。順便問壹句，妳是不是想說那個肥婆對我做得壹切妳都並不知情？”
　　雪莉壹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狠狠地看著金娜·赫浦辛娜道：“如果把妳扔給那家夥做點心能夠讓他收回他的那些要求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金娜嚇得臉都白了。
　　對講器那邊的米歇爾也聽見了，他呵呵笑了起來，然後說：“我對報復從來都沒什麽興趣，所以拜托美麗的雪莉小姐還是放棄這個想法吧。事實上我只是覺得在這種條件下與其相信妳們，到不如讓妳們相信我。假如妳對我送來的禮物依然不感到滿足的話，我可以再送幾份大禮。壹個完整的動力裝置怎麽樣？我管拆不管裝。”他手裏拿著壹張雪莉的照片，那是她三年前照得，分外可人。
　　此外還有壹個微型電腦日記本，米歇爾對窺視美女隱私突然有了壹種遏止不住的沖動。
　　整個休息大廳他早就全部轉過了，雪莉的臥室，她所有的私人物品早已壹覽無余。假如雪莉知道的話，相信她壹定會真的瘋掉的。
　　她的幾條衛生巾，胸罩以及內褲都還掛在自己的房間裏，現在卻全成了米歇爾的珍藏。
　　“妳到底想要什麽？！”雪莉這刻再克制不住，對著對講器大吼起來。
　　“只是壹份安全保障而已。我們到塔圖因還有好幾天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裏我不打算每天都抱著武器睜著眼睛睡覺。所以，劃定禁區是壹個很有必要的行為。至於飲食起居方面嘛，對妳們造成的不便我深感歉意。想想吧，當妳們給犯人們吃豬食的時候甚至連道歉的話都不會說壹句，相比之下，我可是好得多了。至於其他的劃定區域，壹方面由於它們位於休息大廳的後方。而我不希望給妳們壹個可以穿越休息室然後從背後偷襲我的理由。另壹方面是由於某些關鍵部位落在我的手裏總比落在妳們的手裏要令我安心得多。所以，在此條件上就不用……再羅嗦了，好嗎？”
　　米歇爾把每壹個問題都考慮好了，他知道，雪莉只能答應。
　　粉紅色的內褲？聽說這是愛幻想的女孩才用的，就接觸來看，她可不象個愛幻想的女孩。相反，她相當能幹。
　　“那麽至少給我們幾床被子。”雪莉從來也想過自己有天竟會要睡在飛船那冰涼的地板上。
　　“或者調整壹下夥食供給？”金娜哭喪著臉說。即便她再胖，也不希望用這種方式來減肥。
　　“還有牙刷和衛生紙。”馬伯覺得接下來的日子，自己怕是比乞丐還要臟了。
　　雪莉徹底無言。
　　米歇爾的臉上終於露出久違的笑容，對於能夠好好教訓壹下這幫守財奴，他覺得愜意已極。
　　“除了夥食問題，其他的必需品會送到的。記住，關掉所有監視器和自行火力系統，否則我會生氣的……我想妳們知道我生氣會是什麽後果。”拿起壹塊巧克力，米歇爾愜意地享受起來。
　　由現在開始，全船所有的美食都將由他壹個人獨享。
　　該怎麽才能壹個人吃完這裏所有的東西而不發胖呢？米歇爾很是憂慮地思考。
　　然後，他開始解讀雪莉的日記。
　　……
　　女孩搖了搖頭。
　　“妳對神的憎惡，並不是因為神的意誌淩駕於人類之上，如果是那樣，暴君也同樣淩駕人們的意誌之上，而且造成實質的災難，只有更加可恨。妳對神的不滿，更多原因是因為地球上有無數生靈假神之名而行事，並制造出無數災難，血腥與殺戮，自我標榜正義，從而產生反感。”
　　“妳說的也對，的確有這部分的原因。”沈奕想了想，點頭回答：“妳知道地球上有些宗教，曾經以宗教之名排除過許多異己。”
　　“但這和神有什麽關系？”女孩反問：“是神讓他們這麽做的嗎？”
　　沈奕張了張嘴，說不出來了。
　　女孩已繼續說：“如果神要殺人，不需要借助宗教的手，就象妳剛才那樣，輕輕壹指，就可以抹去壹切存在。如果妳願意，妳同樣可以讓部分信仰妳的人永生。”
　　“我不需要他們的信仰。”
　　“神也不需要。”女孩說道，沈奕再度無言可答。
　　“所以，妳需要憎恨的只是那些假神之名的宗教，而不是真正的神。真正的神，不在意人類，就象人類不會在意螻蟻壹樣。神與人之間的差異甚至更超人與螻蟻！無論人類是否信仰他，對神而言，都無意義。他不會因此責罰不信仰他的人，也不會因此獎勵信仰他的人。神無所不能，無所不能者，無欲無求，又何需信仰？所以，神是在為人類背黑鍋，那些信仰他的人，正是禍害他名聲之人，那些傳神旨意之人，從不真正了解神。”
　　“妳是說，我們可以相信世間有神，卻無需信仰他，膜拜他，聽奉他？”
　　“是的！”女孩很堅定地回答。
　　“有點象弗雷德姆教派，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到是好接受許多。我是說，我承認妳說的有道理，我之前對神的看法也有所偏頗。”
　　“但這看法卻不是只有妳有。”
　　沈奕的眉頭皺了起來：“妳這話是什麽意思。”
　　女孩卻不回答了。
　　她只是低聲道：“妳擁有了夢想成真的能力，這是空間最本源的力量，是連最高議會也無法掌握的力量。我已經幫妳遮瞞了這壹切，但如果妳在戰鬥中運用，就有很大可能被發現。”
　　她看著沈奕，雙目中放出銳利的光芒：“最高議會可以容忍大宇宙計劃，可以容忍蟲族，卻絕不會容忍妳擁有空間本源的力量。妳的力量現在還沒有真正成長起來，如果讓他們知道，他們就會不顧壹切的想要殺死妳……不要心存幻想，在這件事上，他們不會有任何妥協。”
　　“我不奇怪。”沈奕苦笑。
　　話都說到這壹步，他怎麽可能還不明白。
　　整個血腥都市，其實就是位於以奇點為中心的無盡虛空中。
　　意識創造物質，正是這空間的基本特性與能量特點。
　　不過這特性，並非任何人皆可掌控。
　　奎雷斯人來了，可他們發現他們並不為這裏所接受。
　　原因很簡單，他們同樣不是純精神體。
　　物質世界，壹切精神都有物質基礎，沒有真正的純精神能量存在，即使有，這種能量也會被界定為物質。
　　只有在空間生成的意識，才是為空間承認的純粹精神，或者說獨立靈魂，不借助於任何物質而存在。
　　在這種情況下，要想借助空間的力量強大自己，奎雷斯人只能通過壹系列手段來彌補，他們擬訂規則，建立秩序，訂立壹連串的法則，通過各種迂回手段與這空間最本源的能量相連接，從而達到強大自己的目的。
　　在這個過程中，奎雷斯人付出重大，先後經歷無數次失敗，最終滅族。
　　而那些從物質世界截留過來的意識，到是可以算做本空間誕生的純意識。
　　可惜，這樣的純意識在誕生之初，就自動塑造軀體。
　　意識誕生，軀體隨之誕生，這完全是生命存在的本能，人類也好，蟲族也罷，都不可能擺脫這種基因本能。
　　所以他們的確是本土存在的意識，卻在這本土意識上又披上壹層厚厚的物質外衣，無法擺脫。
　　唯壹的例外或許就是眼前的白衣女孩。
　　冒險者們創造了壹個真神，這個真神在臨死時留下了自己的意識，並通過某種未知的方式在空間重生。
　　沒有實體，是真正的純靈魂生命。
　　這就是為什麽她能直接運用空間能量的原因。
　　她是真神轉生，也是空間之女！
　　至於沈奕的情況則恰恰相反。
　　彩虹橋的躍遷，溝通的介入，心靈賜福的保護，黑暗囚籠的禁錮等壹系列事件，實際上使得他的實體與靈魂產生了分割，只是這種分割並不大，充其量就是裂了個縫。
　　對於沒有完成靈魂獨立的生命來說，這種裂縫就好比在心口上插了壹刀，是致命的——幾乎無人能抗過那段幽禁歲月。
　　但是沈奕偏偏抗過去了，借助於三維立體影象記憶。
　　他不但抗過去了，還借助阿索卡光明原力的指引，破開了囚籠，完成了靈魂獨立的過程。
　　所謂的靈魂獨立，其實就是擺脫了物質枷鎖。
　　這就是為什麽他重出黑暗囚籠的第壹時間，就創世的緣故。
　　創世，是壹切物質創造的極限。
　　從這壹點上說，繼白衣女之後，沈奕成了空間之子。
　　不過或許是因為靈魂早已存在的緣故，空間並不完全認可，沈奕真正能夠運用的夢想成真的力量極為有限，他在他自己的意念世界裏可以呼風喚雨，至高無上，回到真實世界，所能操控的力量還不如規則下都市給予的力量。
　　從這點上說，他充其量也就是個繼子——到底是半路回來的，感情不深，能理解。
　　但不管怎麽說，他依然是空間之子。
　　奎雷斯人也好，蟲族也好，人類也罷，都不過是這片空間的過客，充其量屬於長期占領，卻永遠不是這裏的生命。
　　對於占領軍而言，壹個空間之子的存在，無異於宣布這個世界已經有了合法的主人，其他所有存在都是非法的！
　　所以只要沈奕暴露出他不該擁有的力量，下壹刻就會被壹大群人撲上來，群起滅之。
　　白衣女孩的確沒有撒謊。
　　她就是本土土著！
　　奎雷斯人是占領軍，蟲族也是，人類也是。
　　這是壹場本土土著反抗外來侵略者的戰爭！
　　而現在，沈奕這個外來侵略者搖身壹變，竟然也他媽成土著了！
　　這到哪兒說理去？
　　難怪白衣女孩今天有問必答那麽乖，他們都成兄妹了！
　　或者說是這空間僅存的壹對最後男女？
　　唔……想得有點遠了。
　　沈奕收回思緒，想了想他問：“他們會抹殺我嗎？”
　　女孩搖頭：“他們連規則都無法突破，又怎麽可能抹殺還在規則之上的妳。但是妳知道最高議會要殺人，也不是只有抹殺這種手段。”
　　“當然，我知道。”沈奕點點頭，他可沒忘記黑夜傳說世界中那壹百萬點的事情，也沒忘記那在四難度神殿發生的刺殺。
　　最高議會要想殺人，的確不是只有抹殺壹途可走。
　　“也就是說，我得到了某種能力，聽起來還不錯，夢想成真，可以制造壹個宇宙出來，但如果真要在平衡世界中用它作戰，我卻只能制造出壹個戰鬥力只有五的渣渣，而就是這麽壹點戰鬥力的提升，卻會為我引來殺身之禍，是這樣嗎？”
　　“是的。”
　　“我這算是懷壁其罪？”
　　“是的。”
　　“現在我的對頭已經不是煉獄教派了，而是最高議會，甚至是整個血腥都市？”
　　“是的。”
　　“而且我也不可能有任何妥協的機會？”
　　“是的。”
　　“在短時間內我也無法提升自己夢想成真的能力達到與都市抗衡的地步？”
　　“是的。”
　　“好吧。”沈奕點點頭，嘆口氣：“這聽起來可真糟糕。那麽……我要怎麽才能消除這能力？”
　　“已經誕生的嬰兒還能否回到母體內？”女孩反問。
　　“就知道是這樣……我討厭這答案。”沈奕搓了搓臉。
　　想了壹會兒，他說：“那麽我該怎麽提升自己對夢想成真的掌握程度？”
　　如果不能轉換身份，那就努力提升力量吧，標準的沈奕思路。
　　“那是妳需要研究的問題，我能告訴妳的就是，和所有的力量提升有所不同，夢想成真並不是成體系的能力，所以也不存在循序漸進的升級步驟。它取決於妳對力量的理解以及與這空間的溝通程度。妳的同步還只是剛剛開始，多感觸壹下世界的運轉，對妳有好處。從這方面考慮，對溝通與原力的使用與鍛煉，應該會對妳有所幫助。除此之外，我唯壹能給妳的建議就是，思維創造物質，集中註意力在妳創造的宇宙中，也許妳能有所發現。”
　　“那麽，除了制造這個小破玩意外……”他指指還在地上亂跑的小精靈，問：“我還能用夢想成真做些什麽而不被發現？”
　　“不考慮妳現有的力量，夢想成真的力量在運用本身是很難被發現的，因為妳的層次比他們更高。但是當妳在無規則支持下運用這種能力時，任何壹個頭腦正常的人都會察覺有問題。”
　　沈奕點點頭：“明白了，這就好比房間裏只有壹個人，我拿著刀進去，再出來，刀上還流著血，房間裏的人已經死了。即使沒有人看到我殺人，也會知道是我殺人。如果我沒有學習或創造，或模擬過某種能力而使用出某種能力，那麽結果也是壹樣的。我召喚了壹個小精靈，可實際上我卻沒有這種技能……”
　　“是的，所以妳不是不可以使用，但是妳的每壹次使用，要麽是不暴露表象的，要麽是不和規則起沖突的，妳現在的力量還不夠資格挑釁規則，要麽就是有合理的解釋的。比如當妳集中註意力時，妳可以分解出對方使用能力時的壹些能量波動，只要妳把握了這種能量波動就可以直接學習甚至破解對方的能力，然後讓人誤以為這是模擬的效果。不過前提是壹模擬能夠復制這種能力二妳本身掌握的夢想力量已經達到這種程度。”
　　“也包括大預言術？”
　　“包括所有規則制度下生成的能力……源頭就是源頭，無人可以規避，哪怕只是最初級的源頭。”
　　“就象太子就是太子，哪怕只有壹歲，百姓也得磕頭。”
　　“就是這樣，對於妳來說，層次不是局限，力量才是。不過妳要是肆意濫用，那妳同樣會被發現，畢竟現在是都市掌管壹切，有些事，最高議會未必需要證據。”
　　“妳說話還真的越來越有條理性與邏輯性了……好吧我明白了。那麽最後壹個問題，我該怎麽回到我的身體裏？”
　　“只要妳願意，妳就可以回去，思維創造物質，卻不僅限於創造物質。妳忘記了嗎？這裏是夢想成真的世界。至少在這裏，妳使用這種力量，不會被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