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誰的錯？

　　沈奕在地下與人拼殺的時候，周宜羽正開著黑色閃電滿世界尋找瑟琳娜——他都快要急瘋了。
　　“還沒找到人？”洪浪問。
　　頻道那頭的槍聲還在不時響起，但是頻率越來越低，聽得出來，亞歷山大的守衛正在失去對場面的控制。
　　“沒有。”周宜羽無奈回答，不停地梭巡著四周：“我把附近轉了壹圈，都沒看到她的人。”
　　“那就麻煩了。”金剛道：“如果她就在這附近，那說明她可能只是想買些東西暫時離開。但現在她不在附近，這說明她從壹開始就已經準備離開妳身邊了。”
　　“真見鬼，妳的意思是……”
　　“她知道了妳的打算，這是唯壹的解釋。”金剛回答。
　　周宜羽仿佛被壹盆冷水潑在頭上：“她怎麽會看出來？她甚至不知道我們的任務。”
　　“要小心女人的直覺，那有時比任何證據都有力。”說話的是溫柔。
　　金剛又接了壹句：“妳最好在老大回來之前把她找出來，不然我可不保證他會不會扒了妳的皮。”
　　周宜羽哆嗦了壹下：“老大……他不會真殺了我吧？”
　　“應該不會，不過懲罰怕是免不了的……那種可以讓妳無數次後悔這次決定的懲罰。”金剛說這話時帶著壞壞的笑意，頗有幸災樂禍的味道。
　　“我是他兄弟！”周宜羽叫了起來。
　　洪浪補充：“壹個違背他命令，想要殺死他心愛的女人的兄弟。”
　　然後是溫柔的咳嗽聲。
　　接著是洪浪的慘叫，估計是被抽了壹鞭子。
　　還是金剛出主意：“在找到瑟琳娜之前，別告訴沈奕妳和我們商量的事，就說她自己突然跑了。”
　　“老大會信嗎？”
　　“死無對證，他不信也得信。”
　　“可如果找到瑟琳娜了呢？”
　　“那妳就更不用擔心什麽了，沒釀成嚴重後果，他不會把妳怎麽樣的。”
　　“可老大壹定還是會很生氣。”
　　“……我們會盡量幫妳說好話的。”
　　“那可千萬要幫我啊。”
　　周宜羽近戲哀求道。
　　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對沈奕有多畏懼。
　　其實自從加入斷刃隊以來，沈奕從未對隊內的隊員有過什麽發火的行為，絕大多數時候他總是用平靜而淡漠的口氣說話，但這並不影響他在隊伍中的威嚴與日俱增。
　　真正說話有分量的人，從來不需要依靠嗓門來確立權威，沈奕便是如此。
　　周宜羽經常會幻想沈奕真正發起火來，氣急敗壞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
　　他覺得那樣壹定很好玩。
　　但當這種情況真的出現，並可能降臨到他頭上時，他開始覺得不那麽好玩了。
　　他情願面對迪亞波羅，也不情願憤怒中的沈奕——面對前者妳至少還有逃跑的權力，面對後者妳幾乎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
　　“記住，千萬別說妳有殺瑟琳娜的想法，只要妳露出壹點苗頭，老大就會發現……他可不是好糊弄的。”金剛再次提醒他。
　　周宜羽擦了把汗：“我知道了。”
　　不管怎麽說，在沈奕回來之前先找到瑟琳娜是最好的辦法，可是要在壹個城市裏找個女人，又談何容易。
　　迷茫中，壹聲震天徹地的巨響打破了長夜的寂靜。
　　突如其來的爆炸將整個福克斯從夢中驚醒。
　　距離爆炸中心的方圓三裏內，就象是遭遇壹場巨大地震，平整的街道突然間向外鼓漲了壹下，聳起壹塊塊土包，各下水管道口更是噴薄出熊熊火焰，仿佛城市壹夜間變成了火山噴發帶。
　　十字街頭距離爆炸中心既不算太遠，也不算太近。
　　遠遠聽去，從地底傳來的沈悶爆炸聲就象是捂在被子裏炸響的鞭炮，沈悶而余波不止。
　　反到是那不斷升空的火焰，如節日裏的爆竹，劈劈啪啪炸個不停，周宜羽壹時也有些看得呆了。
　　“真他媽見鬼！”周宜羽大叫，拼命的駕車閃躲壹處從地下噴出火焰。
　　就在他躲避火焰的同時，前方路口突然出現壹道人影，正是沈奕。
　　周宜羽嚇了壹跳，再剎車已經來不及，只能壹個緊急翻身，帶動車身在空中做了壹個三百六十度轉體。
　　沈奕冷眼看著黑色閃電從自己頭頂躍過，就在黑色閃電落下的那刻，突然起腳踢在黑色閃電上。黑色閃電被他壹腳踢飛，同時空中壹塊大石已經砸了下來，擦著沈奕的身體砸中黑色閃電剛才要落下的地方。
　　“老大！”周宜羽失聲叫了起來。
　　他先是被瑟琳娜的事分了心思，再碰上突如其來的爆炸，竟然沒註意到那空中落石，還好沈奕及時把他踢開。
　　沈奕取出縮微世界，放出胖子，然後大踏步向周宜羽走去：“我讓妳在街頭等我，妳開車亂轉什麽？竟然差點被壹塊石頭給砸中！”
　　街口是他事先定好的壹個坐標點，所以他被瞬移珠直接傳送到這裏。沒想到沒看見周宜羽，反而差點被他給撞了。
　　周宜羽咽了口唾沫：“不好意思，被這爆炸嚇了壹跳，妳又突然出現……壹下沒註意。”
　　“什麽時候冒險者的心臟變得這麽脆弱了……”沈奕突然閉嘴。
　　他註意到車裏只有周宜羽壹人。
　　沈奕心中壹驚：“瑟琳娜呢？”
　　周宜羽的心臟開始不爭氣的狂跳起來：“她……她剛才突然跳車走了。”
　　“走了？”沈奕壹楞：“為什麽走？去了哪裏？”
　　“我不知道！”周宜羽大叫起來。他心虛的厲害，說話聲音也格外大：“她也沒打聲招呼就走掉了！”
　　“那妳為什麽不攔住她？”
　　“我當時正和金剛他們幾個說話，沒註意。”
　　沈奕深深看了周宜羽壹眼，他沒再說話，只是取出通話器：“瑟琳娜……妳在嗎……我是沈奕。”
　　沒有回答。
　　沈奕心中壹緊，他回頭看周宜羽：“妳最好老實交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瑟琳娜不會無緣無故離開。”
　　周宜羽大急，好在這時金剛果然如先前說好的那樣來解圍了：“剛才我和宜羽說話，宜羽不小心說到妳被壹大群人追殺可能有危險。估計她是聽到這個擔心妳的安全，過去找妳了。”
　　壹個完美的謊言。
　　周宜羽長舒了口氣。
　　果然沈奕皺起了眉頭，他顯然沒有懷疑金剛的說話，只是說：“她不該這麽冒失的，現在外面到處是冒險者在追殺她，壹旦讓西區或北區的任何壹個冒險者找到她，她就危險了。對了宜羽，妳有沒有告訴她我們接到了除掉她的緊急任務？”
　　“沒有。”周宜羽連忙搖頭。
　　沈奕狠狠壹拳打在手心：“那就糟了，她可能對其他冒險者還沒有防備，必須在其他人發現她之前找到她！”
　　他說著召喚出十余名空降士兵，下令：“所有人立刻分散，尋找瑟琳娜，羅昊妳指揮他們。”
　　說著他跳上黑色閃電：“宜羽開車，擴大搜索範圍，壹定要搶在別人前面找到她！”
　　就在周宜羽開車之前，沈奕似是想到了什麽，對胖子叫道：“如果見到瑟琳娜，而且她正在和其他人交手，沒有把握救出來的情況下……殺死她！”
　　“殺死她？”胖子嚇了壹跳。
　　“對，殺死她！”沈奕非常肯定的點頭：“壹百萬血腥點不能落到別人手上。”
　　“我以為妳拼死也會救她？”
　　沈奕冷冷道：“救不出來的話，我情願她死在我手上。”
　　周宜羽興奮地壹拍方向盤，脫口叫道：“太棒了！”
　　壹直以來他都擔心沈奕對瑟琳娜的感情超脫理智。現在聽沈奕這麽說，心中終於放下了壹塊大石——哪怕沈奕知道是他提議殺死瑟琳娜，應該也不會怪他了。
　　“這麽說妳也支持我的看法？”沈奕問。
　　“當然。”周宜羽笑道：“妳簡直太英明神武了，老大！”
　　“也許我該再問問其他人的意見。”沈奕笑道。
　　周宜羽洋洋得意：“沒那個必要，洪浪什麽都聽妳的，溫柔的意思也是幹掉那娘們，至於我，還是我提出來的……”
　　頻道裏驟然傳來金剛的喊聲：“笨蛋，妳上老大當了，不要說那個……”
　　周宜羽的話戛然而止，壹張臉已變得死灰般難看。
　　觀後鏡裏，沈奕那憤怒的眼神幾乎要將他整個吞噬。
　　“果然……是這樣嗎？”他瞪著周宜羽看。
　　周宜羽全身打起了擺子：“老……老大……妳……妳不會是……”
　　“告訴我怎麽回事！”沈奕已經放聲吼了起來。
　　這話是對著整個團隊頻道吼叫的。
　　頻道裏壹片鴉雀無聲。
　　幾名空降士兵不明所已，用探詢的眼神看胖子，顯然是問現在是不是立刻離開去獵殺瑟琳娜。
　　胖子很乖巧的搖搖手，往後退了幾步，越發離沈奕遠了些。
　　“金剛說話！”沈奕再壹次吼道，目光直視周宜羽，周宜羽懷疑自己現在只要敢動壹下，沈奕能立刻把自己大卸八塊。
　　“那個……船上守衛清光，我們要去殺亞歷山大了，為避免打擾，頻道需要暫時關閉。”金剛大叫，迅速關閉通話頻道。
　　這家夥毫無義氣地溜了。
　　溫柔冷哼：“跑就跑了，有什麽好生氣的……”
　　然後是金剛急切的聲音：“姑奶奶妳就別火上澆油了……”
　　溫柔的通話頻道也被關掉了。
　　沈奕冷哼：“洪浪妳也要關閉通話嗎？”
　　頻道裏，洪浪嘿嘿幹笑幾聲：“我沒支持他們的提議，我說了，老大妳決定的事，我絕不會反對。”
　　“那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也沒什麽，就是宜羽覺得保護瑟琳娜太不值得，所以提議……唔，妳們堵我嘴幹什麽……所以提議殺了她……可能……唔……被……察覺……”
　　頻道關閉。
　　沈奕深深吸了壹口氣，看向周宜羽的目光越發寒若冰霜。
　　周宜羽嚇得大叫：“我只是提議……只是提議！”
　　“然後把妳的提議向所有人征詢意見？妳想幹什麽？反對我的獨裁統治？反對我的因私害公？還是妳尋求更加民主與光明的團隊合作模式？”
　　“我沒那個意思……”周宜羽急的大叫：“我從未想過背叛妳……只是……只是……”
　　他把頭低了下去，喃喃道：“我不想和空間管理者對著幹下去……不光是為了那壹百萬……”
　　聽到這話，沈奕沈默了。
　　他的手突然放在周宜羽的肩上，這個動作把周宜羽嚇了壹跳。
　　然而沈奕卻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說：“妳沒有錯。”
　　“什麽？”周宜羽壹呆。
　　沈奕緩緩道：“妳沒有錯。”
　　他坐回了汽車靠背上，長長地嘆了口氣：“妳的想法我能理解，我沒資格說那是錯的。任何世界，都有屬於它的遊戲規則。如果妳想活的滋潤，就不要去違背世界的意誌。空間管理者……他們應該算是代表了血腥都市的意誌的存在吧？對抗他們……呵呵，就象是平民對抗警察壹樣，是不現實的。”
　　周宜羽怔怔地看著沈奕。
　　沈奕已經閉上了眼：“可惜啊，我這個人，天生就是習慣了和政府作對的。在地球上的時候是這樣，進了這血腥世界裏，還是免不了要重走這麽壹個輪回……”
　　他睜眼，看向周宜羽：“妳沒有做錯什麽，錯的只是我，不該拖妳們下水。不過還好，我總算醒悟了。”
　　“老大……妳……”
　　沈奕已冷冷道：“從現在起，保護瑟琳娜的事和妳們無關，所有的事情我自己會去處理。”
　　說著他跳離黑色閃電，大步向外走去。
　　“老大！”周宜羽在車上大叫。
　　沈奕頭都不回地離開。
　　不遠處胖子看得目瞪口呆：“怎麽……怎麽會這樣？餵，餵，金剛，溫柔，洪浪，妳們到是說句話啊……我靠，關什麽頻道啊，快接電話啊，我操，老大要走了！他不要我們啦……”
　　胖子氣得要罵娘，眼看沈奕越走越遠，他急忙大叫：“老大，等等我！”
　　向著沈奕追去。
　　周宜羽看著這壹幕，壹時怔然，曾經自以為的正確在這刻沈奕的舉動下被碾壓成壹片齏粉，那壹刻看著沈奕離開，他突然意識到，在他逃避面對更加可怕的敵人的同時，他也失去了自己的老大。
　　再不知是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