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以父之名

　　清晨的陽光明媚，照在羅馬尼亞西部雪山上，映射出壹片潔白的光亮。雖是冰天雪地的世界，卻能感受到冬陽特有的溫暖。
　　沈奕站在窗前，看著那壹排排的銀針雪松，眺望那片銀海雪景，壹時間有些陶醉在這潔白世界中。
　　他生活在中國南部沿海地區，長年見不到壹場雪，去了京城的幾年，不是埋頭學習，就是苦思復仇，偶有閑暇，身處繁華鬧市裏，人人都在為生活奔波，又有幾人能停下腳步欣賞？
　　沒想到現在進了這範海辛的任務世界，到是有機會有心情壹睹十九世紀的自然風貌。
　　理論上來說，自己若是不死，以後到是可以看遍各種奇幻世界的風景了。
　　盡管不知它因何存在。
　　“氣色不錯，妳看上去好象已經完全恢復了。”身後傳來安娜的聲音。
　　沈奕回頭看去，她穿了壹件鮮艷的藍色長裙，邊上鑲著精美的蕾絲，頭上還紮了壹根紅絲帶，看上去頗有幾分隨意，又帶著些微的野性。
　　她正抱著肩站在門口。
　　“是妳藥的功勞。”沈奕回答。
　　有卑鄙之醫療術，沈奕在昨晚就已經全部恢復，所有的傷口都已長好。
　　成為冒險者後，沈奕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體質與常人再不相同，恢復能力大大增強，即使沒有醫療術作用，壹晚的時間也夠他恢復許多。
　　“妳不用找這種借口，我知道那些藥的功效，不過妳要是不打算說，我也不會逼問妳。每個人都有保留自己秘密的權力。”
　　“妳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沈奕笑道。
　　小鎮上突然鐘聲響起，悠揚而清脆。
　　沈奕向窗外望去，只見大批的鎮民再度集中起來。
　　“又發生什麽事了？”
　　安娜回答：“不，沒什麽事，是教堂的鐘聲。特蘭西瓦尼亞大部分的鎮民都是虔誠的信徒，今天是向上帝祈禱的禮拜日。”
　　“他們祈禱什麽？”
　　“還能是什麽？希望上帝幫他們擺脫吸血鬼的奴役。”
　　“真有趣，經過昨天晚上的事，我還以為他們對吸血鬼持歡迎態度呢。”
　　“就象沒有人歡迎暴政壹樣，只是沒人敢抵抗。德庫拉太強大了。”
　　沈奕的嘴角抿出壹絲笑容。
　　他拿起外套向門外走去。
　　“嘿，妳要去哪？”安娜問。
　　“去教堂。”
　　“妳也是信徒？”
　　“每個人都有信仰。”沈奕回答。
　　※※※
　　教堂裏，壹位年事已高，滿頭白發的神父正在布道。
　　“今天，我們相聚在這裏對上帝來表示虔誠與感謝。這是個合適的場所，因為它充滿聖光，不受世界邪惡的影響。正如我們所知的，壹切邪靈都不是無端的存在，它是我們內心邪惡的投影，是我們心中貪婪，憎恨，嫉妒，恐懼等負面情緒的反射，上帝引導我們，他如同太陽，溫暖我們，驅除黑暗，趕走邪靈。”
　　“上帝即為天父，為我們的主，對父的不敬，是對光明的拋棄，是對黑暗邪惡的依賴與投靠。天父懲罰他，使他身處邪靈的包圍，直到某天，他幡然醒悟。若他不能皈依，天父便降下聖光，清洗罪惡。”
　　“讓我們向父祈禱，父賜予我們光明，賜予我們空氣，賜予我們鮮花，賜予我們清水，賜予我們安寧。以父之名，讓我們的心保持純潔，不再受到邪惡黑暗力量的侵蝕。”
　　“阿門！”
　　“阿門！”所有的信徒壹起低聲禱告。
　　在布道詞正式結束後，神父通常會詢問壹些信徒的感受。壹些信徒往往會大聲訴說自己自從皈依天父之後，心靈得到了解脫，從此安寧平靜等等。也有壹些信徒則會就壹些發生的事情請教神父，神父則要就此做出解答。
　　此刻，壹名鎮民就在祈求神父的指點：
　　“銀狼昨天死了，神父，請問這是上帝的安排嗎？”
　　神父回答：“主的意願不可猜測，主的意誌我們要遵從。主要懲罰我們，我們當坦然接受，主要獎勵我們，我們也當謙恭感謝。銀狼是吸血鬼德庫拉的手下，不死生物是邪惡的存在，主必然會懲罰和消滅它們。”
　　“可如果德庫拉伯爵來找我們的麻煩呢？”
　　神父答：“那我們當坦然面對，主……自有安排。”
　　“問題是當主的安排來到時，妳們是否能夠看清？又是否能夠理解？”教堂中，壹句大聲的話語打破這短暫的祥和。
　　信徒們回頭看去，正見到沈奕站在教堂的門口。
　　呼啦啦壹大群人站了起來，有人大叫：“就是那個外鄉人殺了銀狼，給鎮子帶來了災禍。他竟然還敢到這裏來！”
　　“安靜！神聖之地，不可喧嘩！”神父大聲叫道。
　　所有人同時安靜下來。
　　沈奕笑嘻嘻地走向布道臺，來到那神父的身邊：“神父閣下，能否允許我說幾句？”
　　那神父看看沈奕，想了想終於點頭：“每個人都有發表自己意見的權力，天父是寬宏大量的。即便是十惡不赦者，妳也不可以剝奪他言論的權力。但如果妳褻瀆了主，妳將受到懲戒。”
　　他向壹旁退開，沈奕則正式站在臺上。
　　沈奕環視了壹下教堂中的鎮民們，朗聲道：“在我正式發言之前，我想先跟大家講壹個小故事。”
　　“故事是這樣的。曾經有壹位信徒，他用自己的虔誠打動了仁慈的天父。於是在他死後榮歸天堂，天父親自召見了他。天父問他：妳需要什麽獎勵。他回答：我希望我的兒子能成為大人物。”
　　“天父同意了他的要求。那個信民的兒子知道了天父的賞賜後，從此不務正業。他拋棄了田園，不再耕作，每天等著天父安排他成為壹個國家的公爵。可是他怎麽等也沒有等到。但是他堅信仁慈的天父壹定會履行他做出的許諾，所以他堅決的等待。壹天又壹天，壹年又壹年。他變得越來越窮困，越來越潦倒。最終，他被迫棲宿在壹個破院裏，在那裏乞討度日，直到壹個冰封雪天，他沒有衣服，也沒有食物，就那樣淒慘的死去。”
　　“在他死後，他去見天父，詢問天父為什麽沒有實現諾言。”
　　“天父說，我從未忘記過對妳父親的許諾。可是妳要成為大人物，就勢必要先去做官，哪怕只是最低級的公務員，我也能讓妳飛黃騰達，但妳偏偏什麽都不做，請問我又如何讓妳成為大人物？我沒有辦法，就只能換個條件，希望能讓妳成為將軍。可是我壹次又壹次把征召兵員的函件送到妳那裏，妳卻連看都不看就扔掉了。妳如果去了，我可以保證妳永遠不會被敵人的刀劍所傷，妳的所到之處，將書寫戰功的輝煌，可是妳不去，我也沒有辦法。於是，我只能再換個條件，希望妳能成為商人。只要妳去經商，妳的生意將會永遠紅火，無論妳做什麽，都會顧客盈門，可妳還是什麽都不做。實在沒有辦法，我只能放壹些金子在妳居住院子的石板下。妳只要稍微打掃壹下衛生，就能發現那些金子的存在。可妳還是什麽都不做……無論我賜予妳什麽賞賜，都需要妳自己去發現，去追求，去至少努力壹次才能得到。所以，不是我不實現諾言，而是當我給予妳賞賜時，妳根本不懂珍惜，視若不見……”
　　沈奕用平淡的口吻訴說著這個簡單的故事，眼神中蘊含著奇特的笑意。
　　他看著教堂中的信徒們，稍微停頓了壹會，才繼續說：“很遺憾，在我看來，特蘭西瓦尼亞小鎮的人們，就象那個愚蠢而懶惰的孩子壹樣，每天等待著天父的解救，但是當天父的解救已經來到時，他們卻不懂得珍惜與愛護，反而用對待敵人的態度來對待幫助他們的人。”
　　“妳在說什麽？！”壹名鎮民站了起來。
　　正是那暗戀安娜的酒館夥計加斯肯。
　　“妳聽到我說什麽了。”沈奕大聲道：“正如妳們所看到的那樣，當天父派來他的使者拯救妳們脫離危難的時候，妳們的態度卻是惟恐得罪邪惡。瞧瞧這個鎮上正在發生什麽？妳們在受著吸血鬼的壓迫，但是妳們卻對外界到來的幫助不屑壹顧，對於殺死銀狼的人竟試圖要抓起來交給德庫拉伯爵以平息他的怒火。當天父給予妳們幫助的時候，妳們就是用這種方式來對待天父的恩賜的嗎？妳們每天祈禱，祈禱光明的來到，讓黑暗遠離妳們而去。但是當曙光真正來到時，妳們選擇的卻是拋棄光明，擁抱黑暗！那麽，妳們是什麽！”
　　沈奕大吼起來：“壹群偽信徒！壹群自私，懶惰，無能，膽小的無信者！妳們褻瀆了天父的恩賜，無視天父的榮耀，擁抱黑暗力量，卑顏屈膝的去向邪惡低頭，然後再來祈求天父的寬恕？妳們配嗎？”
　　“妳這個混蛋！”加斯肯咬著牙大叫，他的臉漲得通紅，壹雙鐵拳已經緊緊握起。
　　不過他並沒有沖上來揍沈奕，因為在他之前，已經有人站起來對著沈奕大聲咆哮：“妳這個外鄉人，怎麽配成為天父的使者？當天父的恩賜來到時，我們自然會知道！”
　　說話的正是諾森。
　　他轉回頭對著身後的鎮民大喊：“幹掉這個混蛋！”
　　砰！
　　槍響。
　　諾森哀號著捂著大腿倒下。
　　講臺上，沈奕手中的槍冒出絲絲青煙。
　　所有人都被這壹槍所震驚。
　　神父大叫起來：“妳怎麽能在神聖之地做出血腥之事？！”
　　沈奕回頭怒視神父：“聖書：凡忠於耶和華的人都發誓要遵守誡命、法度、律例，成就書上所記的約言，違背者必然受到嚴懲。撒旦得到主的準許，降災難到約伯；摩西和亞倫按照上帝的旨意，給埃及降下十次災難；凡違背主的意誌者，必然受主懲戒。主是仁慈的，也是嚴厲的。主的恩賜可以為妳們帶來光明，但如果這個地方已經被邪惡力量所侵襲，那它就應該被清除！”
　　沈奕對聖經的許多出處了解頗深，壹番話竟說得那神父無話可答。
　　諾森捂著腿大叫：“我沒有被邪惡侵蝕！我是上帝最忠誠的信民！”
　　沈奕冷笑：“諾森拉霍爾，出生於1865年，壹個商人家庭。妳並不信奉上帝，妳真正信仰的是金錢和地位，妳渴望自己成為壹個真正的貴族。但是另壹方面，德庫拉伯爵才是統治這片土地的存在。所以妳向他奴顏屈膝，以隨時為他提供小鎮的信息換取妳自家的平安。妳最想要的就是娶到安娜維拉瑞斯，這樣妳就可以明證言順的成為特蘭鎮的真正貴族。但是又擔心自己受到維拉瑞斯家先祖的誓言約束，使妳死後無法升上天堂。妳是壹個徹底的自私自利的存在，真奇怪，象妳這樣自私卑劣的小人，憑什麽自信天父會收容妳這種人？”
　　“妳……”被沈奕壹口道破心事的諾森大吃壹驚。這些事是只在他心裏存在的，他怎麽會知道？
　　沈奕的槍口緩緩對準教堂裏的壹眾鎮民：“不用驚訝，這壹切都是父告訴我的。這個人的骯臟令人不齒，他欺騙和蒙蔽著這鎮上的人，以父之名，剛才的這壹槍就是我對妳的懲罰。”
　　“冒充父的使者，在父的殿堂上使用俗世的武器，妳才應該受到懲罰！”加斯肯大叫。
　　或許是安娜的緣故，加斯肯始終對沈奕沒有任何好感。
　　“加斯肯鮑威爾，曾經的外鄉孤兒，在來到特蘭西瓦尼亞後被這裏的老木匠收容，從此在這裏定居。每個人都知道妳有堅強的體魄，好勇鬥狠的性格，還有出色的好酒量，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妳是維京人的後裔。雖然妳只是壹個酒館的夥計，好打架，愛出風頭，但實際上的妳，卻是壹個真正的武士。可惜的是妳並沒有肩負起壹個武士應有的榮譽與責任，任憑自己埋沒在小鎮上，看著這裏的鎮民受辱。”
　　沈奕繼續淡淡說道，所有人同時驚奇的望向加斯肯。
　　小夥子的臉色變得驚慌：“妳……妳怎麽知道的？”
　　“正如我說過的，父無所不知。”沈奕的表情淡漠。
　　“難道他真的是上帝的使者？”鎮民們交相議論起來。
　　看著大腿中槍的諾森，沈奕突然走過去，伸出手按在諾森受傷的腿上。
　　卑鄙之醫療術發動。
　　諾森受傷的腿竟然開始了好轉。
　　“天啊，這是神跡！”人們驚呼起來，看沈奕的眼神充滿畏懼。
　　沈奕緩緩道：“這是主的恩賜。”
　　所有人同時向著沈奕跪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