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我身化劍

　　鬧劇總有結束的時候。
　　或許是覺得再鬧下去也不會有什麽大收獲，沈奕他們終於要撤了。
　　當然，這比弗利山莊，海格力斯他們也住不下去了。
　　兩邊的人壹起撤，只是壹個向東壹個向西，壹些人吵出感情了，臨走時竟然還互相揮手。
　　比如洪浪和凱奇這大男孩處得就不錯，臨走時洪浪還喊：“回去以後找妳玩去。”
　　凱奇呲牙壹笑：“妳要是能活著回去，沒問題。”
　　金剛則和墨倫握手：“再見！”
　　墨倫哼了壹聲：“再見面時，我可不會對妳客氣。”
　　“我也壹樣。”金剛笑道。
　　胖子拿出壹包中華塞給格瓦華特：“嘗嘗我們中國的煙。”
　　周宜羽則對著梅麗爾嘻皮笑臉：“餵，我們走了，有空記得想我哦。”
　　“滾吧，妳這個該下地獄的畜牲！”梅麗爾沒好氣的回答。
　　這大概是最不和諧的壹對。
　　雙方人馬就這樣分道離去。
　　回去的路上，沈奕壹言不發，面色凝重。
　　金剛看出有問題，問沈奕：“情況不太好？”
　　“恩。”沈奕低低應了壹聲：“無雪拒絕了我的提議。”
　　“為什麽？”眾人不解。
　　他們這次過來，除了挑釁海格力斯外，還有壹個重要原因就是沈奕要趁機和無雪好好談談，確認他們的想法。
　　這個機會也的確是來了，在頒獎晚會後不久，沈奕借著壹次上廁所的機會向無雪發出了聯手邀請，沒想到無雪卻還是拒絕了。
　　這刻聽到大家問他，沈奕嘆了口氣說：“海格力斯是戴恩家族的第壹繼承人，身份敏感。無雪到底是龍盟的人，他若向海格力斯出手，很容易挑起兩個組織的對立。尤其無雪是從西區進入的，和海格力斯是同壹陣營。壹旦這時候倒戈，就會被冒險者們認為是龍盟故意派無雪從西區混入，刺殺海格力斯……龍盟是絕對不會接受這種事的。”
　　無雪的想法，老實說讓沈奕是極失望的，可惜身在大組織中就是如此，行事總有諸多顧忌。
　　金剛皺眉：“可是他不動手，海格力斯也未必就會放過他。”
　　溫柔冷笑：“恐怕他就是想等海格力斯發動，然後再正式決裂吧，這樣他回去的時候也好交代。”
　　周宜羽哼了壹聲：“只怕到那時就來不及了。”
　　胖子回答：“那也總好過贏了也要成為替罪羊的結局。”
　　“那其他人呢？”莊羽問。
　　“也好不到哪兒去。”這次是洪浪回答了：“那幫家夥依然對煉獄教派存有幻想。他們認為在已知對方底細的情況下，只要稍加小心，就不會有問題。”
　　金剛接口：“按照他們的想法，就是認為只要我們還活著，煉獄教派就不能調轉槍口對付自己人，所以他們要做的就是等，就是拖。等拖到第壹主線任務完成，我們穩立不敗之地，煉獄教派的計劃全面失敗，那他們也就自然而然的安全了。”
　　莊羽怒哼：“典型的因人成事的想法，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他們也不想想他們在這場戰鬥中起到過什麽作用。萬壹海格力斯認為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可能幫助自己，提前對他們下手怎麽辦？”
　　沈奕長長嘆息壹聲：“這正是我最擔心的……如果我是海格力斯，我就會選擇在正式決戰前，把壹切不穩定因素全部抹殺。趁著24小時非戰協議依然有效，先幹掉這批有可能在背後出現問題的人。”
　　阿鎧有些擔心：“沈老大，妳認為他真會這麽做？如果是那樣，我們的計劃不就失敗了？”
　　沈奕沈思良久，最終他取出水晶吊墜，在艾麗娜的思念上寫下了無雪的名字。
　　看著那名字在上面壹閃壹閃，沈奕悠然回答：“失敗就失敗吧，只要妳為失敗做了準備，那麽也就沒什麽失敗是不能承受的。反過來想想，就算不能和他們聯手，至少我們也少了十個敵人。而戰鬥壹旦發生，煉獄教派也未必就是無損。如果總要死些人才能擺平眼前的麻煩，我情願死的不是我這邊的人。”
　　他的聲音冷酷，全不帶壹絲感情，仿佛即將發生的壹切，都與他無關，看得莊羽與阿鎧也是心中壹顫。
　　……
　　離開比弗利山莊後，車隊穿過洛杉磯，來到壹處城郊曠野。
　　車隊停下，海格力斯從車內走了出來。
　　他點起壹根煙，火光在黑暗中壹明壹滅，映照在他的臉上，可以隱約看到他深邃的眼神。
　　無雪從後方走來，在海格力斯三米外站定：“怎麽？海格力斯，妳不會想讓大家就在荒野露營吧？”
　　海格力斯吐出壹口濃濃煙霧：“妳不覺得，這裏才是最適合休息的地方嗎？找個地方，挖個坑，躺下去後就再也不用起來了。”
　　無雪眼中射出劍壹般淩厲的光芒：“那就要看躺下去的是誰了。海格力斯，斷刃隊還活著，妳不會已經這麽迫不及待了吧？”
　　“那不正是妳們拒絕他們的理由嗎？”海格力斯頭也不回地反問：“認為只要他們還活著我就不敢對妳們下手。”
　　“不是我的理由！”無雪踏前壹步，長劍已出鞘對準海格力斯的後背：“海格力斯，我拒絕沈奕是因為……”
　　“是因為妳不想給龍盟招惹麻煩，我知道……有些事情我們大家都清楚。”海格力斯緩緩轉身：“可是妳忘了壹件事。妳怕給龍盟招惹麻煩，我卻不怕給家族帶來危機！無妄之災的秘密必須保住，哪怕是和龍盟徹底鬧翻，打上壹場，也在所不惜！要怪，就只能怪妳湊熱鬧的時候沒揀個好時機。”
　　隨著海格力斯這話，煉獄教派的人已經將那邊的九名冒險者團團圍住。
　　有人發現不對，高聲叫道：“海格力斯，妳想幹什麽？我們是同壹陣營啊！”
　　“同壹陣營？”格瓦華特冷笑：“在異次元殺陣與敵人作戰的時候，妳們這些同壹陣營在哪裏？剛才在比弗利山莊，斷刃隊上門挑釁的時候，妳們這些人又在幹什麽？象妳們這樣的同壹陣營，留在身邊有什麽意義？還不如趁早宰掉，也免了有後顧之憂。”
　　“混帳！”有人罵了起來：“早知道剛才就答應沈奕……”
　　“所以說妳們活該！”形容枯槁仿佛老朽般的墨倫哼道：“又想活命又不敢拼命，今天晚上本來是妳們最後的機會，趁著我們和斷刃隊相互糾纏的時候做出選擇，那麽無論是幫我們還是幫斷刃，至少妳們都不會落單。可惜妳們卻偏偏選擇了做墻頭草……在這世界，做墻頭草的下場就是不得好死！”
　　“殺！”不知是誰突然大喊壹聲。
　　雪光乍起，那是刀劍在月色下交織輝映出的璀璨光芒。
　　除海格力斯外，煉獄教派所有人同時向對方發起攻擊，以14人對9人，無論是質量，數量還是配合方面都大大超過對方。
　　戰鬥剛起，墨倫，格瓦華特以及基普利科夫這三名灰燼戰車主力大將已同時選定壹個目標出手，基普利科夫上手就是壹個群控技能恐懼嚎叫，同時墨倫的活體炸彈已打在那倒黴的冒險者，在對方身上燃燒出壹片熊熊火焰，緊接著格瓦華特已沖鋒而至，先是壹個雕零沖擊，接著又是壹記翻轉鋸。
　　那冒險者在瞬間連受重創，好在由於本陣營關系，冒險者相互攻擊時，傷害削弱壹半，因此他還能勉強撐住，這刻嘶嚎著躍起，剛躍至空中，安傑羅·利貝茲的七惡劍已淩空掃過，終式折射光兇猛打在那冒險者身上。
　　那冒險者被壹擊打回地面，緊接著又兩個技能打在他身上，將他秒殺。
　　灰燼戰車在對斷刃隊的追擊過程中受創連連，但是對付這群遊蕩者，卻充分顯現出他們強大的個人戰力與良好的配合作戰能力。
　　擁有較強防禦的冒險者負責牽制，攻擊高的則聯手壹氣，壹個個秒殺對手。梅麗爾則坐鎮後方確保自身人員安全，偏偏九名遊蕩者本身就不齊心，壹遇困境，同時退縮，誰也不會管別人的死活，只想著自己逃命。
　　這種情況下的戰鬥，根本就是壹面倒的屠殺。
　　耳聽著不遠處響起的慘烈嘶聲，無雪卻是不為所動。
　　他看向海格力斯：“這麽說，妳是想和我單對單打壹場了？”
　　海格力斯很認真的點頭：“壹直都有人說，妳是三難度少有的可以挑戰我的人，我想試試。”
　　無雪面無表情地端詳著手中長劍：“如果我贏了呢？”
　　“那就壹起上。”海格力斯回答：“抱歉，不管是輸是贏，這場戰鬥，妳都必須死！”
　　“呼！”無雪仰天長喘了壹口氣：“沈奕說得沒錯，妳的確是個有強烈英雄主義情結的家夥，但妳永遠不會因此而給自己留下任何後患。既然贏與不贏都是死……”
　　他擡頭看向海格力斯，壹字壹頓道：“我又何必和妳死戰？”
　　他說著手中長劍已然斬出，劍光如匹練，卻不是斬向海格力斯，而是正在與遊蕩者戰鬥的凱奇。
　　海格力斯沒想到無雪竟然敢棄自己而攻擊他人，臉色微變：“小心！”
　　他已對著無雪擊出壹拳。
　　這壹拳遙擊空處，卻如壹聲悶雷在無雪背後炸響，無雪悶哼壹聲：“怒濤三重斬！”
　　壹連三道劍光狠狠斬在凱奇身上，打得這大男孩吐血飛起。
　　無雪踏空追去，肆意縱橫的劍光在這刻彌漫天際，雪色長劍仿如壹道遊龍穿過長空，刺入凱奇身體。
　　凱奇大叫著吐血飛出，這邊梅麗爾已揚手打出壹道光柱，將凱奇受創的生命拉回。
　　同時海格力斯手中已再度出現了那把神器裁決之刃：
　　“以神聖上帝之名，對褻瀆神聖之人做出裁決：有罪！”
　　他原本想和無雪做壹次公平對決，但是無雪卻選擇了對灰燼戰車其他成員下手，迫使他不得不立刻拿出最強殺招。
　　這刻隨著他的有罪審判，虛空中再現那充滿巨大威嚴之身影，對著無雪壹指點去。
　　無雪眼中卻閃出壹絲決絕之光。
　　他的左手突然做了壹個奇特手印，口中輕吐出幾個：“如……夢……之……境……寄……體……藏……身……術！”
　　這手印壹做出，海格力斯大駭：“凱奇快閃開！”
　　只見無雪的身影突然化成幻象，驟然加速竟仿佛壹道白色煙霧直接飄進凱奇身體中。
　　同時那威嚴壹指已追著無雪捺下，正指向凱奇額頭。
　　凱奇眼看著這壹指下來，慘呼：“不！”
　　碰！
　　凱奇的身體已被這壹指點成粉碎。
　　同時在他破碎的身體中，無雪的身影重現，不過這壹次，他自己也哇的狂噴壹口鮮血。
　　剛才他所使的寄體藏身術，是壹種將自己暫時寄藏於他人身體中躲避攻擊的奇妙道法，正是他的老師孤傲傳授他的S級道術如夢境中的壹種能力。
　　不過使用這種能力本身並不能完全豁免攻擊，海格力斯的裁決之刃威力實在太大，哪怕凱奇幫他擋下壹招也讓他受創不輕。
　　下壹刻無雪已躍空飛起：“如夢境……生生不息！”
　　這同樣是如夢境中的另壹種道術，可以在短時間內快速恢復他所受到的傷害。
　　海格力斯已揮動裁決之刃向著空中斬去，他明明身在地下，這壹道劍光卻直斬蒼茫。
　　裁決之刃自帶特效：無視距離。
　　攻擊二百米內任意目標，無視距離，發揮等同於近戰攻擊的效果。
　　這壹劍正中無雪胸口，無雪被劈得倒飛而出，但是下壹刻他長劍指天，左手再度做出壹個手印：“如夢境，夢幻空影！”
　　他的身體竟在瞬間化為虛無，海格力斯的第二劍以及格瓦華特等人的攻擊同時落空，下壹刻無雪已出現在灰燼戰車壹名替補人員的身後，左手對著那冒險者背心壹指：“破體無形劍氣！”
　　正是當初沈奕使用過的破體無形劍氣，只不過無雪所使用的不是雙S級，而只是A級。即便如此，這壹記破體無形劍氣打在那冒險者身上，還是立時將他洞穿。那冒險者慘呼飛起，無雪竟已追擊而上：“冰仙訣，寒冰斬！”
　　那冒險者再中壹劍，哀號著落下。
　　灰燼戰車至少跳起三名冒險者群起營救，無雪身體淩空，左手卻對地壹按：“千裏冰峰！”
　　平地上壹片冰峰升騰而起，所有人速度同時驟減，不過格瓦華特與墨倫對空發出的壹擊還是打中無雪，無雪口邊沁出壹絲鮮血，同時已對著那先前被他擊傷的冒險者遙遙壹指：“以冰化劍，冰峰劍！”
　　平地冰峰陡然化成壹支巨大冰劍朝著那冒險者追去。
　　他是孤傲的學生，因此主修功法劍術，作戰時以出劍迅捷，快速多變著稱，擅長於功法和技能結合。比如他的千裏冰峰就是壹個技能，本身只有範圍減速效果，殺傷力不強，但是冰峰劍卻是他的冰仙訣功法能力，可以將冰霜化劍攻擊目標。
　　無雪將這兩種能力結合，形成了詭異多端的攻擊方式，連威力都因此增加，那冒險者沒想到對方還有這壹手，巨大的冰峰劍透體而過，幾乎將他撕成粉碎。
　　盡管如此，由於同陣營冒險者作戰減傷緣因，他卻是傷而未死。
　　無雪正要再補上幾劍，海格力斯身上突然壹團火焰暴發：“不死鳥之怒！”
　　天空中壹道火焰幻影陡然成形，赫然是壹支巨大的不死火鳥，對著無雪長嘶壹聲，火焰雙翼舒展，已對著無雪沖去。
　　不死鳥之怒：不死鳥血統技能，召喚出壹只不死鳥幻影進行攻擊，對目標造成壹次強力傷害，攻擊威力取決於召喚時消耗的不死血量，威力上限不超過壹千點（每滴不死之血20點傷害）。
　　海格力斯盛怒之下全力出手，終於使用出血統技能，不死鳥之怒擁有自動追擊目標的能力，無論對方如何躲避，都不可能逃離攻擊。
　　眼看著這強勢壹擊就要擊在己身，無雪卻只是冷冷壹笑。
　　他擅長的是功法，是劍術，卻惟獨沒有血統能力，就連技能都很少。
　　從壹開始他就知道，如果是長時間戰鬥，自己未必會輸給海格力斯，但是硬碰硬的正面對決，他絕不可能是海格力斯對手。
　　可即便如此，他也要讓海格力斯知道，想殺他，就必須付出足夠代價。
　　那壹刻無雪突然仰首看天，喃喃低語壹聲：“極道劍術……我身……化劍！”
　　就在那怒號的不死鳥沖抵他身邊時，無雪身體突然放出壹股極致光芒，仿佛壹團烈日照亮黑暗，驚得那不死鳥幻影都驚號壹聲，只見壹道雪亮劍光已從不死鳥幻影中透體飛出，正紮在那灰燼戰車預備隊員的身上，射穿他的身體，將那冒險者炸成無數肉末的同時，繼續飛向海格力斯。
　　海格力斯狂吼：“終級要塞！無畏盾！火焰之墻！”
　　面對無雪的我身化劍，海格力斯竟是在這壹刻表現出前所未有的慎重，壹連放出兩個護體技能加壹塊盾牌。
　　巨大劍光穿透終極要塞的能量招，重重撞在無畏盾上，發出鏗的強力震響，以海格力斯的力量竟然也持不住這盾牌，無畏盾脫手飛起，劍光再吐，撞在海格力斯身上，海格力斯全身冒起壹團熊熊火焰。
　　這火焰若有實質，擋住劍光，烈焰焚燒，竟有融化劍身的趨勢。
　　長劍中發出壹聲微弱的嘆息：“終於還是殺不了妳嗎……原來連妳的火焰之墻，我都無法突破……老師，再見了！”
　　“吼！”海格力斯已暴擊出壹拳，這壹拳凝聚了他全部力量，帶出天地間狂野呼嘯之風。
　　砰！
　　劍身四分五裂，化光消散。
　　無雪的身影出現，於空中緩緩墜落。
　　壹衣如雪，不染纖塵。
　　……
　　洛杉磯壹家酒店裏，沈奕坐在沙發上，似是在想些什麽。
　　耳邊突然傳來叮的壹聲輕向。
　　他低頭看去，手中壹直握著的水晶吊墜，在這刻突然亮了壹下。
　　然後沈奕看到無雪的名字，從艾麗娜的思念上逐漸淡去，不復存在。
　　他微微嘆息了壹聲，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
　　看著窗外輝煌夜色，沈奕的目光平靜。
　　好壹會兒，他自言自語：“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