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三十八章 黑巷

　　踏、踏、踏……
　　壹下壹下的腳步聲讓人從中聽出了壹股沈重的情緒！
　　微光映照中的身影向科文和兩位小女孩這邊緩緩接近。
　　大女孩更加恐懼，連忙拽著小女孩躲到了科文的背後。
　　科文則向她們看了壹眼，隨後轉回頭看向前方。
　　那道身影很快來到了近前，對方是壹位強壯的中年人，薄薄的高領毛衫外面套著壹件小坎肩。
　　絡腮胡須，被汗水打濕成縷的淩亂黑發向後背梳。
　　靠近之後，對方那懊悔絕望的眼神頓時難以掩藏著顯露了出來。
　　來人看到科文之後微微壹楞。
　　向科文的身上快速打量了壹眼，又擡起視線仔細觀察科文的相貌。
　　雙眉微微驟起，帶著金屬拳套的雙手也漸漸輕擡。
　　“妳是誰！”
　　聲音仿佛受傷的野獸，強壯男人的語氣仿佛即將噴發的火山壹般沈聲問道：“我從沒在祖安裏面見過妳這張面孔！皮城人？！”
　　聞言，科文瞬間露出了恍然的眼神。
　　他沒有回答，而是轉頭看向了躲在身後、並消除了戒備的兩位小女孩。
　　再次觀察兩位小女孩的特征，科文忍不住擡手捏了下腦門。
　　這時，大女孩突然從科文的身後繞了出來。
　　她再次做出無聲詢問的動作，不過這次詢問的對象是強壯男人。
　　見此，那男人愧疚傷感的神色不禁更加濃重。
　　猶豫了壹下，他不忍並無奈地偏了下頭，向不遠處那邊示意了壹下。
　　大女孩立即看了過去。
　　正巧壹陣輕風吹起，將周圍的血霧吹散了少許。
　　同時，也令兩具疊伏陣亡在壹起的屍體暴露了出來。
　　微風消失，空氣再次凝固了。
　　註視著重新被血霧掩埋的景象，大女孩驟然無力地塌陷了雙肩。
　　崩潰的哭聲響起。
　　淚水流淌中，大女孩的身子軟倒跪坐在地，仰頭悲痛欲絕著慟哭了起來。
　　在她身旁，只有幾歲大小的小女孩還不懂事故。
　　她根本沒有父母死亡的概念，她不懂什麽叫做生死。
　　她表現得十分無措，茫然向當前情況看了看之後，只能抱住了大女孩的手臂，將小身子緊緊貼在了大女孩的身上。
　　眼前的景象讓科文暗暗嘆息。
　　他註視著兩位女孩輕聲說道：“祖安，皮爾特沃夫……所以妳是範德爾？”
　　“妳又是誰？”對方回了壹句反問。
　　科文仰起了頭，他的視線透過血霧而看到了外面蔚藍的天空。
　　穿越魔方竟然將他送來了這個世界。
　　符文大陸，英雄聯盟，以及……雙城之戰的時間點……
　　再次暗嘆了壹聲，科文收回了視線。
　　現在不是他去思考其他的時候。
　　低下頭，看向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大女孩——蔚·奧萊。
　　又看了看這個宇宙的親閨女，未來的小瘋子——金克斯。
　　默默俯身，科文向兩位小女孩伸出了雙手。
　　“妳想幹什麽！”
　　範德爾立即上前了壹步，但忌憚科文這位陌生人會傷害到兩位小女孩，所以他不敢做出過大的動作。
　　而科文則動作溫柔地將兩位小女孩抱了起來。
　　隨後他這才輕聲回答：“如妳所見，抱走蘿莉，啊，抱歉。”
　　他恍悟到了什麽，並轉頭對範德爾說道：“這個世界的基調是沈重，這種輕佻的話有些不合適，所以請讓我重新回答。”
　　擡了擡手臂，讓兩位小女孩更舒服地靠在他懷中。
　　隨後科文嘆息著說道：“跟著妳，她們沒有未來，所以我收養了。”
　　“妳究竟是誰？！”範德爾咬著牙再次沈聲詢問：“妳不是祖安人！讓我如何信妳！”
　　“祖安麽……”
　　科文低喃了壹聲，並再次轉頭看向範德爾：“想要聽聽我的口吐芬芳麽？我保證，最低半個小時、我的臟話都不帶重樣的，所以想聽聽我對妳的問候麽？”
　　“妳！”
　　“好了！”科文有些不耐煩地打斷：“有時間和我計較，妳不如還是先想想該如何收拾這裏的爛攤子吧，妳……這次幾乎害死了祖安裏的所有有誌之士，範德爾，妳辜負了他們。”
　　這話狠厲如刀。
　　範德爾心臟擰痛著露出了懊悔痛苦的神色。
　　他迷茫地轉頭環顧，看著追隨他而來壹起沖擊上城、最終卻變作了屍體的同伴們。
　　這壹刻，他仿佛能夠聽到無數的幽靈在對他控訴，控訴著為什麽只有他自己殘活了下來。
　　嘭！
　　雙膝觸地，範德爾瞬間失去了精氣神，懊悔的熱淚從眼眶當中滾湧而出。
　　科文搖搖頭沒再多說。
　　他邁動腳步，抱著兩位小女孩向著祖安的下城方向而去。
　　感知中，他看清了地溝下城中的所有景色，也看清了繁華上城的鳥語花香。
　　壹份為二的兩座城市、被血霧彌漫的大橋間隔成了兩個世界。
　　被各種顆粒霧霾和煉金廢氣所籠罩的下城中，眾多居民們都在靜靜等候著上方的捷報。
　　他們期盼範德爾的這次行動能夠大獲成功，期盼範德爾會帶領下城人民走出環境艱難的溝壑裂谷。
　　而在繁華的上城，範德爾的這場起義在他們看來只是壹場小小的暴亂罷了。
　　沒有人會去在意，他們仍舊歌舞升平，甚至有不少人正向那些堵在大橋口的執法官們指指點點，打賭執法官們究竟需要用多長時間才能結束這場屠殺。
　　骯臟之人有著純潔的期盼，而高貴之人，卻正表達著他們那令人骨寒的醜惡……
　　科文收回感知並踏出了橋頭，他進入了位於上城的舊城區。
　　他的腳步不停，沿著感知到的路徑印象繼續向前。
　　穿過壹條條臟亂的小巷，科文最終停在了壹座簡陋的升降梯前。
　　身後有沈重的腳步聲正在快速靠近。
　　不久，範德爾追了上來。
　　他看了看等在升降梯前的科文，繼而沈默不語著當先走進了升降梯。
　　等科文抱著兩個孩子走了進去，範德爾擡手般下了升降梯的啟動扳手。
　　嘎吱吱的聲響中，升降梯在陡然震顫之後開始緩緩下降。
　　沒有人說話。
　　科文和範德爾各自保持著沈默，而兩個孩子已經趴在科文的雙肩上睡了過去。
　　藍發小女孩睡得安穩，而粉紅頭發的蔚，則摟著科文的脖子在熟睡當中不時抽噎。
　　不久，壹片綠光自升降梯的縫隙中照射了進來。
　　升降梯進入了裂谷的中層，層疊交錯著建在峽谷中的城市，終於向科文展露了它的面目。
　　外面是白天，然而裂谷上方的天空卻是陰暗壹片。
　　整個裂谷當中充斥著各種廢氣。
　　工業廢氣占據上方遮蔽了天空和光線，由各種煉金廢氣而組合成的綠色霧霾、則溟濛著充斥了裂谷的最底部。
　　裂谷大概三十來米寬度，谷底和兩側的山壁上密布著各種建築。
　　基本都是住宅式工坊，光線從所有工坊中傳出，被各色的玻璃窗濾過之後，那些光線竟然將整個裂谷交叉反射得五彩斑斕。
　　這讓人感覺有壹股濃厚的蒸汽朋克風格撲面而來。
　　當然，在這裏能夠體驗到最深刻的感覺，卻是那種呼吸過後、所留在鼻腔和咽喉當中的灼燒之感。
　　……
　　又過了片刻，壹路嘎吱作響的升降梯接近了地面。
　　範德爾向科文看了看，看著科文那副在煉金毒霧當中正常呼吸的樣子，他終於開口打破了寂靜。
　　“妳身上沒有上層人的影子。”
　　他為了不吵醒兩位女孩而放輕了聲音：“妳來自於哪？看妳的外貌特征，艾歐尼亞？”
　　“只是壹個遊蕩於各處的旅行者罷了。”科文同樣輕聲回答：“不過既然和這兩個小丫頭在今天結了緣，那麽我未來可能要在這條裂谷當中逗留許久。”
　　“黑巷。”範德爾聲音消沈著提醒：“所有人都稱呼這裏為黑巷，如果想留下來生活，我希望妳能盡快適應這裏的壹切，特立獨行，在這裏只會受到排擠。”
　　“而且……”
　　他向科文那潔凈的衣物壹指：“妳太幹凈了，這會為妳惹來許多麻煩。”
　　“是麽？”
　　科文略微哂笑：“我最怕麻煩，所以壹旦出現了麻煩，我會在第壹時間將……”
　　說著說著突然停了下來。
　　想到上帝所建議的體驗平凡，科文又轉而說道：“算了，等下找到安定的地方之後我會入鄉隨俗的。”
　　轟隆！
　　升降梯陡然壹震，到達了地面。
　　科文緩沖掉了傳到身上的震動，沒有驚醒懷抱中的兩位女孩。
　　範德爾當先走出了升降梯。
　　面對著眾多道期盼的目光，他再次沈默了。
　　半晌，他極力壓制著顫抖的聲音低聲說道：“壹直向前，直到盡頭的岔路，那裏有壹間酒館，那是我的地方……妳可以先去那裏。”
　　聞言，科文向包圍過來的臟兮兮人群掃視了壹眼，隨後邁動腳步向前方走去。
　　科文的身影雖然引起了眾多註視，但沒有人關註他。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範德爾的答案。
　　待科文穿過人群走遠，後方壹陣絕望的哀嚎頓時傳入了他的耳中。
　　就像他所說的那樣，範德爾辜負了太多的人。
　　祖安人都想沖出底城，去地面上享受陽光、享受和上城人平等的人權。
　　可大部分的人都只會叫囂，只會嘴上說得好聽。
　　真正能夠付諸行動的有誌之士不多。
　　而今天的這場沖橋運動，卻將那些有誌之士們損失了個幹凈！
　　這樣的人或許未來還會出現，但卻很難再出現範德爾這樣具有威望的組織者和領導者。
　　至於範德爾？
　　今天的死亡數字已經徹底擊垮了他的信念。
　　都說慈不掌兵，範德爾他自己無懼犧牲，但再讓他帶著人去送死，這他恐怕根本就做不到了。
　　未來會變得怎樣，科文此時根本沒心思去想。
　　眼下還有兩個問題需要解決，壹是他需要在黑巷這裏找個安身落戶的地方，二來則是懷裏的兩個丫頭。
　　既然壹時心血來潮而決定了收養兩個丫頭，那麽他自然會承擔起這份責任。
　　正好，他順便向路西法學習壹下。
　　路西法歷盡了友情、愛情、以及對女兒的親情，並走通了由人成神的歷程。
　　科文既然要體驗平凡，那他不妨也照做試試。
　　友情和愛情他不缺，在各個世界當中早已經歷過了。
　　但對子女的親情方面他卻壹片空白。
　　既然不想在穿越的過程當中留下子嗣，那麽就用領養的方式來進行體驗好了。
　　說不定他就會因此而圓滿了情感，令境界和意識得到升華呢？
　　至於創造世界？
　　那不耽誤。
　　科文隨時都可以開始。
　　當上帝說出那句‘將偉力歸於己身’時，他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以力證道嘛。
　　科文直接放棄了第二種創造世界的想法，當時便決定下來在體內開辟世界。
　　所以總的說來，他現在最主要的是在黑巷這裏先穩定下來。
　　……
　　收回思緒，科文已經不知不覺間來到了範德爾所說的酒吧門前。
　　酒吧坐落在岔路的小廣場上，門前有著壹片上千平方的空地。
　　科文並未直接進入酒吧，而是抱著兩個孩子在周圍逛了壹圈。
　　可惜，周圍的房子都沒有主人在家，應該都去升降梯那邊關註戰況了。
　　如此之下，科文只好用腳頂開了酒吧大門並走了進去。
　　裏面的空間並不算廣闊，縱橫不到十五米，並且顯得十分簡陋破舊。
　　看起來這不像是個營業的場所，反而像是黑幫聚會的壹個窩點。
　　科文簡單打量了壹圈，隨後用腳將壹張倒地的木椅勾了起來，並緩緩做了下去。
　　他耐心等待了起來。
　　壹是等待範德爾歸來，二是等待掛在懷中的兩個丫頭轉醒。
　　並未等待多久。
　　不到半個小時，摟著他脖子的蔚最先從夢中驚醒。
　　“爸爸媽媽！”
　　驚醒之間伴隨著壹聲驚呼，令更小的金克斯同樣從熟睡中驚醒。
　　四、五歲的小孩嘛，驚醒了總是要哭。
　　金克斯便是如此，醒來之後都還沒有觀察情況，頓時便壹癟嘴就哭了起來。
　　眼淚流淌，在其本就像個小花貓似的臉龐上增添了更多道淚痕。
　　而金克斯的哭泣也將蔚·奧萊喚回了神。
　　她強迫自己從失去父母的悲痛當中擺脫出來，並連忙抱住金克斯開始安慰。
　　科文雖然不會帶孩子，但他會有樣學樣。
　　蔚·奧萊如何安慰，他便鸚鵡學舌般進行同樣的安撫，並輕輕上下晃動著手臂讓自己像是個人體木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