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晨星殿

　　種種議論竊語聲，最後很快匯成了壹股很大的浪潮，席卷了整群少年，或許最前頭最先看到某物的少年還有些驚詫畏懼，但後頭的少年卻是壹個個都被勾起了好奇心，紛紛向前擁去。
　　怪物，還有妖族，這是什麽情況？
　　沈石與孫友夾雜在人群中，壹半身不由己壹半也是好奇心使然，隨著人群向那個騷動發源地圍攏過去，到了近處，沈石才發現那邊廂似乎是在路邊某處，但此刻早已被人圍成裏三層外三層，同時從人群裏面的少男少女們不斷傳出來各種驚嘆聲，似乎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奇異之物，各種不可思議的神態表情。
　　這情況卻是讓被堵在外圍擠不進去的少年們越發焦急起來，壹個個見縫插針地想要擠進人群，又或是幹脆在外面又蹦又跳想要看個明白，沈石也是好奇的不行，只是在人群外耽擱了壹下，立刻便擠不進去了，壹時間只能幹著急。
　　正在此時，他眼角余光正好瞄到孫友臉上，卻只見孫友壹副淡定表情，居然沒有任何特別驚訝的神態，而隨後又看到道路兩邊站著好些個顯然比他們大不少的淩霄宗師兄們，壹個個都是站在路旁，露出幾分輕松了然的笑容。
　　這裏面，究竟是什麽……
　　壹片混亂中，忽然只聽從遠處傳來壹個渾厚的男子聲音，帶了幾分肅穆之意，冷冷喝了壹聲，道：“肅靜！”
　　這壹聲喝下，登時聲震全場，也不知其中有何魔力，這壹眾少年登時都老實了下來，沈石聽得清楚，正是那位看起來在淩霄宗內地位很高的王亙師兄發話了。
　　前頭大路拐角某處，轉過兩個人影，當先壹人正是王亙，跟在他身旁的則是壹位英俊瀟灑的青年，同樣也是昨日去接引眾人時多數人都見過的康宸。
　　王亙面色面沈如水，目光如電，掃過這壹眾少年，被他視線掠過的時候，這些少年竟然都有種似被火焰灼燒的異樣感覺，壹時間場中更是安靜。
　　片刻之後，王亙這才冷冷開口道：“大驚小怪，成何體統！今日是爾等入宗門修行第壹日，都速去晨星殿，至於這島上事物，日後自然便會了解。”
　　聲音冷峻，威勢凜凜，眾多少年被他氣勢所懾，壹個個都老老實實地散開，快步向前方壹處高大殿堂走去，遠遠看去，牌匾上正是寫著“晨星殿”三字。
　　而直到那些圍觀的人群散去，站在外圍包括沈石在內的壹些少年，這才漸漸看清了剛才這壹場騷動的根源，壹時間，倒吸涼氣聲、驚詫聲又是響起壹片，只見在人群散去後，原來那路邊之前被人圍住的地方，卻是站著兩個怪……“人”？
　　頭顱與四肢手腳，看著都與尋常人並無二樣，看長相壹個是老頭，壹個是少女，但在這兩“人”的身軀軀幹上，卻竟然有兩瓣類似海裏蚌殼的奇異紅色硬殼，緊緊依附在身體上，將整個軀幹都護在其中。
　　看上去，就像是……隨時可以將手腳都收入那蚌殼中的怪物。
　　在這壹刻，沈石腦海中掠過的第壹個念頭，也正是：這、這豈非正是傳說中的妖族！
　　此刻，那兩個身有蚌殼的“怪人”依然安靜地站在路旁，那位拉頭看著神色自若，嘴角還帶著壹絲淡淡的笑意，似乎對這種情況處之泰然；而站在他身邊看起來似乎有點像是他孫女的那位少女，則是臉頰通紅，壹顆頭垂得低低的，看起來十分害羞的模樣，似乎下壹刻就會忍不住將腦袋都縮回到那紅色的蚌殼中去。
　　“嗯哼！”
　　壹聲冷哼，又從前頭王亙師兄處傳來，仍然呆在原地的少年頓時驚醒，壹個個也顧不得再看這兩位奇怪的人，紛紛向前頭晨星殿跑了過去。
　　待這些少年壹個個溜之大吉跑走了，王亙的臉色才緩和了些，走了過來，站在那兩位蚌殼怪人的身前，略壹抱拳，帶了幾分歉意，道：“村長，真是對不住，這些小家夥都是昨日才剛剛接引到島上的新人弟子，沒見過什麽世面，讓您見笑了。”
　　那老丈呵呵壹笑，擺擺手示意無妨，隨後嘖嘖兩聲，道：“唉，想不到壹轉眼居然又過了五年，又壹批新人進來了。”言罷搖頭，壹副頗為感嘆的樣子，隨後又向王亙道，“小王啊，好些日子沒見妳師父了，他現在可好？”
　　王亙恭敬地道：“家師身子還算康健，只是近來輔佐掌教真人處置宗門雜事，事多繁雜，脫不開身，所以才沒過來看妳老人家。”
　　老丈笑了笑，看了王亙壹眼，笑道：“妳倒是會說話。”
　　王亙低頭道：“不敢。”
　　老丈壹笑置之，道：“總之回頭見了妳師父，替我向他問聲好罷。”說著轉過頭招呼了那蚌殼少女壹聲，道，“乖孫女，走吧，今天是爺爺老糊塗，忘了是新人弟子上島的日子，哈哈哈哈……”
　　看著他笑的爽朗的模樣，似乎心情倒是不錯，那位少女這才擡起頭來，先是有些緊張地向周圍看了壹眼，見那壹大群少年果然都已經跑開了，這才松了壹口氣，趕忙就跟在老頭的背後走開了。
　　……
　　前頭沈石走出壹段路後，輕輕壹拉孫友，道：“看妳的樣子，是知道剛才那兩個……怪人嗎？”
　　孫友微微壹笑，道：“我其實也是今天第壹次見到這些‘紅蚌妖族’，不過之前在家裏的時候，倒是已經聽說過很多次了。”
　　沈石驚了壹下，道：“什麽，還真的是妖族麽？”
　　人族妖族，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當年多少血戰流血漂櫓，這仇恨早就是抹不掉了，而多年以來幾乎每壹個人族小孩在成長的過程中都會被告知當年那些往事，都會知道天妖王庭被推翻之後，妖族只能倉惶逃竄，遁入妖界並從此自錮，永世不得復出。
　　可是今日這青雲島上的紅蚌妖族，又是怎麽回事……
　　孫友看了看周圍，將沈石拉到壹旁，低聲道：“不是妳想得那樣啦。”說罷輕輕在他耳邊說了壹番話，將沈石聽得壹楞壹楞，原來在壹萬多年前，天妖王庭還興盛的時代，真正意義上的妖族，其實是專指“天妖”壹族，這壹類的妖族從外觀看去，幾乎與人族無異，但壹般來說身高會比人族高上壹頭，除此之外，天妖壹族無論男女，皆是俊美無雙的美男美女，他們據說乃是真正的神明子嗣，天選之族，在天妖壹族的神話傳說中，他們更是自稱乃是昔年開天辟地的盤古巨神的唯壹血脈後代。
　　總之，當年的天妖王庭時代，就是以妖皇壹脈為首的天妖壹族統禦鴻蒙諸界百族的時代，而在天妖之下，人族之上，其實還有許多奇異種族，日後被人籠統成為鴻蒙百族的，這些奇異種族在天妖王庭時代也曾十分興盛，壹些個強大種族甚至裂土分疆稱霸壹方，盛極壹時。
　　而妖族昔年對待人族苛烈，這些其他強族們對待人族也好不到哪裏去，總之人族就是被諸多強大種族百般欺淩，但到了壹萬年前，人族因為得到了靈晶之秘而陡然崛起，最後經過百年血戰，推翻了天妖王庭。妖族氣數已亡，這些其他強大種族也同樣難逃被人族復仇的命運，不是被人族六聖帶領大軍舉族剿滅，就是被殺得元氣大傷，只能逃到異界某些角落裏茍延殘喘，不復當日絲毫威風。
　　而隨著時日流淌，人族壹統鴻蒙，更無敵手，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些除天妖壹族以外的異族，全部被人族也統稱為妖族，至於昔年心高氣傲的天妖對此會覺得是極大侮辱，卻不在人族考慮範圍之內了。
　　不過話說回來，鴻蒙諸多異族中雖然有許多兇殘強大的種族，當年對人族也是仇深如海，但同樣也有不少弱小異族，本身實力就弱，當年人妖大戰時候，也往往就置身事外。雖然在人族統禦鴻蒙後驅逐諸多異族，普通人世幾乎已經看不到除人族外的任何異族，但是在類似淩霄宗這種海外仙山下，卻偶然也會有壹些昔年傳承下來的弱小異族，本身沒有太強實力，對人族態度也十分溫和，所以就在這些強大人族派閥的庇護下，安靜而不為外人所知地生活下來。
　　“這些紅蚌妖族便是如此了，聽說他們的住處就在青魚集東面海邊，是壹個小村子，全族人口也只有兩三百人呢。”
　　“原來如此啊。”沈石這壹下算是大開眼界，長了壹番好大見識，比起當日在那陰州窮鄉僻壤，如今在這淩霄宗裏，還真是隱隱看到了鴻蒙世界的另壹面。
　　孫友笑了笑，然後隨口又道：“妳也別小看這些紅蚌妖族，他們在這青魚島上住的久了，和歷代從這裏出去的本門弟子都有交好，如今宗門裏有好些個長老祖師，都是與這些紅蚌小妖們認識的，壹般人還輕易都不敢欺負他們。”
　　沈石莞爾壹笑，說話間，兩個人便已走到了那壹處晨星殿外，只見飛檐雕獸，紅柱盤龍，殿宇高大自有肅穆之壹，從外頭看進去，殿中略顯昏暗，但仍然看到壹個個早先到達的少年都已在殿中地上壹排排的蒲團上坐了下來。而在殿堂前方壹處平臺之上，正是王亙盤膝坐於其上，也不知他是什麽時候先行回轉此處的。
　　周圍少年魚貫而入，沈石與孫友也不敢在耽擱，趕忙走了進去，在裏頭找了兩個相鄰的蒲團，學其他少年壹般坐了下來，安靜地等待著。
　　壹時半會之後，所有的少年終於都到了這裏，直到此刻，原本微微閉目似在養神的王亙才睜開雙眼，目光掃過下方，偌大殿堂裏，此刻壹片安靜。
　　“取出星羅法訣。”
　　王亙平淡而渾厚的聲音，在晨星殿中回響起來，與此同時，在眾少年身後那兩扇寬大厚重的大門，忽然無人自動，緩緩合攏，轟的壹聲關閉上。
　　晨星殿中，壹下子昏暗下來，正當這些少年有些驚訝時候，忽然壹道淡淡清輝，如深夜皎潔之星光，從晨星殿頂照射而下，灑落在所有少年身上。
　　壹顆淡淡星辰，就在那晨星殿上方隱約出現，然後又是第二課星光亮起，接著是第三顆、第四顆、第五顆……
　　那壹刻，仿佛滿天星鬥，都奇跡壹般地出現在這人間殿堂，壹股神奇而無形的力量，隨著星光清輝從天而降，將所有的少年包圍在中間，如夢如幻，猶如仙境壹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