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主宰

　　蘇澈在椅子上半轉過身，只見那個身穿綠衣的小丫鬟，在人群後面怯怯地舉起手，想出聲回應主子，又怕打擾了前面壹眾貴人的雅興。
　　她和蘇澈記憶中的壹模壹樣，瓜子臉柔嫩細膩，頭上插著樸素的花簪，還梳著兩條馬尾辮，眼神總是明亮中帶著躲閃。
　　“我去解手。”扔下壹句話之後，蘇澈就跳下椅子，跑到後面去了。
　　晴兒被蘇澈拉著走出人群之外，還有些不知道怎麽回事，直到小主子讓她低頭。
　　“對，對，就是這樣。”蘇澈壹邊招著手，壹邊墊高腳尖，親了親她的小嘴。
　　這壹下讓晴兒立刻臉色羞紅地直起身，同時她害怕地四處張望，怕被老王爺、夫人、或者其他下人看到這壹幕。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可能會被人懷疑她在勾引世子。
　　“世子殿下，日後萬萬不可做這種事了。”晴兒手指壹邊糾纏著，壹邊低聲向蘇澈請求道。
　　蘇澈知道眼前這些都是假的，他第壹世的童年中、也從未發生過這壹幕；但是不知為何，看著眼前這個晴兒的臉，他依然有壹種恍如隔世之感。
　　看了壹陣，蘇澈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都過去了。”
　　“世子，您怎麽了？”晴兒露出不解的神色。
　　蘇澈擺擺手，“妳永遠活在我的記憶裏。”說完他往後退了壹步。
　　就是這簡單的壹步，眼前的壹切全部都靜止下來，甚至連顏色都褪去，天地間仿佛變成壹副黑白的水墨畫。
　　這證明蘇澈並沒有沈迷在自己的過往中，當他認清這些只是假象，當他想要退出這種假象，那麽他立刻就能退出。
　　這就是意誌的力量。
　　不過……這座懸天道宮顯然沒有蘇澈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當蘇澈退出畫面，左右看了看之時，眼前忽然又生出變化。
　　他豁然出現在了壹座幽暗的大殿之中，天井上有光灑落，而他的身前，擺著三個，不，準確來說是四個球體。
　　從左到右數起，左邊第壹個、只是壹個充滿迷霧的圓球，沒有半點光，看起來十分虛幻。
　　第二個是壹個完整的、散發著微光的球體，裏面有壹幕影像；正是蘇澈退出淮南王府的那壹幕，上面甚至能映出晴兒疑惑的臉。
　　第三個同樣是光球，裏面同樣有壹幕影像。那是蘇澈的第二世，他八九歲、還沒輟學去客棧當店小二的時候，他在私塾裏和其他孩童壹起讀書的場景。
　　第四個也是光球，裏面的影像是蘇澈現在這壹世，他正熟練地踩著小凳子，在竈房幫許嬸洗米、下竈。
　　這讓蘇澈心中壹緊，下意識地就觀察起四周，生怕有其他人觀測到這壹幕。
　　但是幸好沒有，而且根據雪天真人說過的，這座道宮還沒有真正的主人，所以在沒有被門派正式動用之前，應該沒人能見到裏面的壹切。
　　放松下來後，蘇澈對眼前的四個光球有所猜測，首先他將手伸向第壹個迷霧球體中。
　　這壹碰什麽都沒碰到，仿佛他在摸壹團空氣。
　　蘇澈猜想，這有可能是他在地球的那壹世。但是那壹世的經歷不在這個世界中發生，所以懸天道宮無法從大道法則中讀取出來，因此只能形成壹團迷霧。
　　甚至蘇澈之前進來時，眼前之所以還是壹片幽暗，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卡殼了；他再往前走了壹步，進入第壹世的光球，壹切才正常起來。
　　不過這個擺出來有什麽意義？
　　蘇澈有點想不通，讓我想沈溺在哪壹世就沈溺在哪壹世嗎？
　　抱著這個想法，他把手伸向第二個光球。
　　手壹碰到這個球體，蘇澈心中就生出壹種奇妙的感應。
　　這種感應是如此可怕，它告訴蘇澈，他不僅僅可以在裏面重生，他甚至可以隨意掌控自己的命運，在人世間的命運。
　　什麽意思呢？比如晴兒，他想不讓這個丫鬟死，那麽丫鬟就不會死。
　　甚至遠遠不止如此，他可以隨意設定晴兒的形象，身高，相貌，身材，甚至是人物關系。
　　當蘇澈的手碰到這個球體的時候，他就是這個世界的神，他可以決定這個世界的走向，只要他壹個念頭，整個世界都可以暫停下來讓他為所欲為。
　　蘇澈皺起眉頭，他沒有立刻把手收回來，只是念頭壹轉。然後他就看到，這個世界的場景在快速倒退，壹下子回到了蘇澈坐在椅子上的時候。
　　但是椅子上空無壹物，仿佛在隨時恭候他入內，成為自己命運的主宰。
　　在這個世界裏，蘇澈將不會再有任何缺憾，他不希望誰死，誰就不會死。甚至他想修道的話，天雲子也會從清微道派中再度下山，前來淮南王府中傳他術法、授他秘籍，甚至不需要他上山清修。
　　壹切都是如此完美，妳不需要舍棄什麽，壹切都是如此真實，壹切都唾手可得！
　　終於……蘇澈還是收回了手，他面色凝重地、將手伸入第三個光球中。
　　然後蘇澈得到了同樣的感應，他可以隨意調整第二世的命運。
　　什麽家境平凡，讀了幾年書之後只能輟學去當小二、學門手藝之類的，只要大手壹揮，這壹世不止能當王爺，當皇帝都沒問題！
　　至於修行體質中下之姿，這個更是隨手就能解決的事，他甚至可以把自己變成仙人之體。
　　還有第二世末尾被無缺殺死的結局，這個輕松就能逆轉，他可以把無缺踩在腳下，看著她咬著牙齒、卻又堅持不肯求饒的模樣。
　　蘇澈深呼吸壹口氣，把手伸向最後壹個光球。
　　這是他現在這壹世，同樣什麽都能做到，當面拆穿無缺的陰謀，讓花蕊等人重聚到自己身邊，他甚至能光明正大拜入各大宗門，成為讓無數修士仰望的天之驕子！
　　最誇張的是，蘇澈甚至能讓自己原地飛升，但是飛升之後的場景就是模糊的了，因為他只能成為人世間的主宰。
　　只要在人間，他就是神，哪怕真有仙人下界，也得任他掌控、拿捏生死，就如同壹只螞蟻壹樣。
　　這簡直是引誘人墮落啊……蘇澈在心裏長嘆壹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