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 末日風暴：第十章 神與子

　　璀璨的星光借由頂部的穹頂照耀而下，打亮在帝皇雕像的身上，他端坐於王座上，金色的王座，金色的身軀宛若太陽般閃耀，他的臉由潔白的陶瓷打造而成，雙眼之間，黃金的眼眸迸射出耀眼金光。
　　這座修道院大廳中寂靜無聲，也不奇怪，現在依舊是深夜了，所有人都已經回到了艙室中休息。
　　倒不如說這座修道院本身的存在便是奇怪的，不因它本身而言，修道院在帝國到處都是，如果壹個世界上沒有教堂與修道院，那才叫奇怪。
　　但它不該出現在這裏，那尊雕像，那些天使的壁畫，林立的石柱與大理石墻壁上的燙金卷軸，它們不該存在於此，不該，存在於馬庫拉格榮光號的內部。
　　極限戰士從未將帝皇作為神明崇拜過，就算在那宿命般的壹天後，無盡的黑暗中，極限戰士也不曾將帝皇作為神來膜拜，他們有其他的方式來對抗亞空間的魑魅魍魎，理性，唯有理性而已。
　　但極限戰士們，也的確保留了這座修道院來作為尊敬，他們不信仰帝皇，但卻忠於他，忠於他的事業，他的意誌。
　　新兵們會在這裏宣誓，宣講與慶典會在這裏召開，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了，壹直傳說這裏將被拆除，這座宏偉的修道院會從戰艦的背部被連根拔起，因為，它過去的主人，以及現在的主人厭惡這裏的存在。
　　而他，那個厭惡它的存在自己也坐在這裏，羅伯特·基裏曼坐在長椅上，那張寬大的長椅是為阿斯塔特設計的，這裏的壹切都大上了壹號，但依舊很難讓身穿命運戰甲的基裏曼好好坐下。
　　基裏曼坐在教堂中間的位置，不靠前，也不靠後，他望著那前方的帝皇雕像，他端坐在王座上，用無言的眼神俯瞰著大廳中的壹切，但，只有他，這裏只有他而已。
　　“我說妳在哪兒，原來妳在這兒。”
　　壹個人從長椅之間的過道上走了過來，他的腳步很輕，因為他沒穿那身沈重的戰甲了，也好，不然基裏曼會認為那王座上的人活過來了。
　　不知道維托註意過沒有，他，其實長相上和帝皇有些相似，並不是說完全壹樣，但，有的地方他們的確就像壹個人。
　　“妳來過教堂嗎？”
　　“沒有，從沒有，這是第壹次。”
　　“嗯，我可不止壹次了，什麽教堂我都去過，好的，不好的，不好不壞的。”
　　維托雙手叉腰的出現在了長椅邊，他是很高，但也就是對凡人而言，在這些為阿斯塔特設計的長椅之間，他依舊顯得很渺小。
　　他仰望著那尊雕像，笑著撓了撓鼻子，“像他嗎？”，“不，壹點都不像，他的鼻梁沒那麽高。”“那是，他沒那麽帥，沒我帥，這些後世的人從沒見過他，做的雕像都壹個比壹個離譜，妳該看看自己的，也差不多。”
　　“我看過了，但……是的，就像妳說的，我自己都認不出來那是我。”基裏曼苦笑著，回憶著自己初到泰拉時，被國教教宗拉去國教總部參觀的時候，那裏不是教堂，或者至少不完全是。
　　他見到了自己的雕像，還有其他人的，他望著那尊站在神龕裏的人，完全認不出那是自己，那張臉，那神態。
　　“科茲呢？”
　　“在他的蝙蝠洞裏躲著的，具體在哪兒，我也不知道，妳知道他。”
　　基裏曼笑了下，他靠在椅背上，高大的身軀昂起頭望著那尊雕像的眼睛，他的金色瞳孔，仿佛壹面鏡子也反射著教堂中的壹切。
　　“好在之前我調去打納垢那個邋遢鬼的都是機械教，如果是凡人，那檢查，思想審查，以及接踵而來的清洗工作得多少啊。”
　　維托撓了撓頭，他看了眼基裏曼，後者沒看他，而是繼續望著那尊雕像，那藍色的眼睛反射著星星的光茫，好久之後他才慢慢開口。
　　“維托，妳能確定，現在的妳還是妳嗎？”
　　“哲學？”
　　“不，就是，壹個問題。”
　　維托雙手叉腰聳了聳肩，他擡起頭來看著那尊雕像，“我想是吧，老師說，我早就不去思考我是誰這個問題了。”
　　“為什麽？”
　　“老弟，如果妳和我壹樣活了夠久，改了足夠多的名字，經歷了壹次次不同的人生，妳就不會太去在意什麽是自己了。”
　　“他也是嗎？”
　　維托沈默了下來，他雙手抱懷凝視著帝皇的眼睛長長的嘆了口氣，“要我說實話嗎？我不知道，也許有，也許沒有吧，我們，沒妳們想的那麽熟悉。”
　　“妳是他最好的朋友。”
　　“是，但，誰說朋友又彼此真的無比了解對方呢？我們相處了那麽多年，但妳說我多了解那老混球嗎？不，我不知道他腦子裏在想什麽，我猜，他也不知道我的，人們往往越是熟悉，就會發現越不了解彼此。”
　　“那，妳看看我，和當時還壹樣嗎？我，還是那個羅伯特·基裏曼嗎？”
　　基裏曼低沈的說道，那聲音，仿佛是從老風琴裏拉出來的滄桑之音，維托朝他看去，“妳這是，感慨人生了？妳才多大點？壹萬歲？絕大部分時間還是睡過來的。”
　　“不，就……我發現我有些不認識自己了。”
　　基裏曼看著自己的雙手，那雙手潔凈如新，但在他的眼中，卻是那麽的陌生，“在那裏的時候，我和惡魔戰鬥時，我感覺到了壹種奇怪的感覺，當時說那些話的不是我，是的，那是我想出來的，但，我有壹種感覺，它們不是完全出自於我。”
　　“我感覺到他了，維托，我感覺到他的力量，他的想法，他的壹言壹語在我的腦海中回蕩，與我的想法重合，在那時，我甚至分不出彼此。”
　　“告訴我，維托，我還是我嗎？”
　　基裏曼朝他看去，維托沒有開口，他雙手抱懷的站在壹邊。
　　“回答我，就告訴我就行了。”
　　“老實說？我不知道，羅伯特，妳不是他，我雖然還不夠了解他，但，我想妳不是他。”維托扭頭看著那尊雕像，微微皺起眉頭。
　　基裏曼沈默了很久，看著那尊雕像，又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劍，“國教的人告訴我，當妳相信帝皇時，他的‘神力’就會與妳同在，他會出現在妳的身上，但我不相信他，但他依舊出現了。”
　　“妳想說，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潛移默化中，已經相信了他的神性？相信了，那個人是個神？”
　　基裏曼默然了好壹會兒，最後點了點頭，維托也沈默了片刻，隨後嘆了口氣，“告訴我，維托，就告訴我壹個人，他真的是個神嗎？他的力量，當我使用它時，我能感覺到，那不是凡間的力量。”
　　“我曾經相信，那只是靈能的壹種表現形式，我曾經唾棄珞珈的理論，但，我現在不那麽確定了，我知道靈能可以影響壹個人的心靈，他的想法，但我曾經面對那些大魔，那些強大的存在，他們都不曾對我產生過影響，邪神我還沒見過，我不知道是如何的。”
　　“但他卻可以，我聽見了他的聲音，感受到了他的意誌，每壹次揮舞，都仿佛是借由他的手臂，每壹次的思考，都仿佛是與他重疊的，這是神嗎？維托。”
　　“告訴我，妳是我們中唯壹見過神的人，只有妳知道。”
　　“神嗎？什麽是神？”
　　“不要用謎語回答我，我是喜歡思考謎團，但不是現在。”
　　“不，這不是謎語，只是壹個事實，什麽是神？妳知道嗎？羅伯特，懂得填山造陸？還是可以撕裂星球？我知道很多人也能做到，那四個，其他人，甚至是我自己，妳看我是個神嗎？”
　　維托露出打趣的微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說自己是個神，估計能讓人笑死，我的信徒們祭拜我的方式是在地上滿地打滾。”
　　“維托，我不想開玩笑，如果妳想安撫我，這壹點用都沒有，妳的笑話太劣質了。”
　　“哼，妳這孩子，好吧，妳來問我吧。”
　　維托望著雕像，靠在了長椅上，他雙手抱懷不在說俏皮話，基裏曼沈默了壹陣子後緩緩擡起頭看著他的雕像。
　　“精神改造，意誌的控制，他們說，真正的神可以讓妳看著他，便可以感受到他的想法，理解，與融合進去。”
　　“那妳感覺到了嗎？看著他。”
　　基裏曼的雙眼與他的重疊在壹起，久久之後微微搖頭，“我不知道，我現在說的話，是我想說的嗎？我曾經相信的壹切，還是真的嗎？”
　　“那，神還有其他什麽代表性神力嗎？”
　　“復活亡者？我記得，我曾經在有本書上看見過類似的神跡，他做到過嗎？”
　　基裏曼問道，他註意到維托沈默了下來，他抱著胳膊垂下了眼睛，片刻之後他嘆了口氣坐到了長椅上，“我給妳們講過那麽故事嗎？”
　　“哪個？”
　　“關於他是怎麽變成妳們眼中‘，’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