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永生

　　對於壽元，石嵐已不太看重，融合琉光界的天道權柄之後，她便坐擁兩方大千世界的源力，如果壽元走到了盡頭，依舊能靠著源力存活下去。
　　況且，若是真有壹日，她了無牽掛，壽元走到了盡頭，壽終正寢對於她而言，也並非不能接受。
　　死亡是所有生靈的終點，萬物皆會雕零，耗費再多心力，也不過是在塵世之中多停留壹段時日，與其茍延殘喘，不如走的體面些。
　　石嵐對於長生久視從來沒有執念，她只是不想在不該死的時候死去，才壹直掙紮求生。
　　如今她只想在有生之年，攀升至武道絕巔，將她眼中的該死之輩，先壹步送入黃泉之下，讓身邊人能得壹生平安喜樂，不再受驚擾，便已是得償所願。
　　隨著時間推移，朦朧的道果雛形在石嵐的眉心演化，元神之中綻放出璀璨的光，武道真意鋒芒畢露，透著迫人的氣機。
　　帝境分三步，第壹步凝結道果，直視宇宙之根本，小世界內以己道代天道，化已身為世界之源，於天地之間烙印道痕，得到天道認可，至此便步入了宇內至尊的領域。
　　石嵐如今已經站在了帝境的邊緣，感知到了琉光界天道的存在，正在壹點點烙印下屬於自己的痕跡。
　　正在沈睡的天道，對於石嵐的道印逐漸有所察覺，漸漸蘇醒，但並無多大反應。
　　它能夠隱約感知到石嵐背後穹羅界的存在，那澎湃的源力波動，就好似睡意朦朧之間，嘴邊遞來的壹塊香甜可口的糕點，下意識便張開了嘴，任由石嵐的道印刻入了天地之間。
　　道印烙下的壹瞬，無暇道果於石嵐的識海之中顯化，如同澄澈的水晶，同壹刻，天地之間降下了壹股瑞氣，滔天的源力浪潮，開始洗滌她的身軀，沖刷她的筋骨。
　　這是天地對於成道生靈的壹次嘉獎。這是所有生靈壹生之中，僅有的壹次機會，來自於整片天地的饋贈，能吃下多少，全看自身的底蘊根基。
　　元神根基越強大，在這壹次天地饋贈之中，能得到的收獲便越大，天地所給予的這壹次嘉獎，將會使道果得到壹次飛躍性的強化，大大縮短踏入第二步的進程。
　　帝境第二步便是元神與肉身之間的融合，在生命層次之上將會發生極致蛻變。
　　踏入帝境之後，領域包括壹身力量之源，皆在道果之中，元神的重要性，已然減弱了許多，將其融入肉身，便可迎來又壹次蛻變的機會。
　　或許是因為琉光界的力量，大都被天道所掌控的緣故，天地慷慨至極，這壹場饋贈中的源力，濃厚到可怕。
　　每過壹個呼吸，石嵐都能感受到自身的初生道果在野蠻生長，道痕的強度，在以壹個極為驚人的速度猛增，石嵐緊守心神，近乎貪婪的攫取著天地的恩澤，這壹場饋贈，於她而言，無異於壹場盛宴。
　　她的神魂，在元神境時便已打磨至巔峰，壹身根基之雄渾，是尋常武者百倍有余，此刻承接天地雨露，沒有絲毫壓力，每壹縷源力，都被她盡數吸收，融入了道果之中，沒有壹絲浪費。
　　凝聚道果之後，源力吸收的種種限制都已消失，換而言之，只要源力充足，石嵐此刻便能直接完成道果的強化。
　　天地間的源力流逝，越來越洶湧，本源受到了觸動，琉光界天道的意識瞬間復蘇，察覺到了源力在流往石嵐的方向，下意識便想中斷這壹場饋贈。
　　但此刻的石嵐，已經徹底沈浸在了修為飛速暴漲的喜悅之中，察覺到了源力的逐漸減少，她直接放出了元神，裹挾著道果，沿著源力垂落而下的軌跡，探向了天道的核心。
　　轟隆——
　　如此行徑，瞬間觸怒了天道，穹頂古城萬載不變的青冥之上，猛然間炸起壹聲驚雷，近天之所，亮起了蓋過日光的電芒，劃破千古時空。
　　熾烈的電光神紋激蕩虛空，整個天地之間都好似彌漫著蛛網般的雷痕，銀白刺目。
　　如此巨大的天地異變，驚動了城池中的所有言靈師，望著蒼穹之上的恐怖情景，皆是壹陣惶然。
　　“這是發生了何事？”
　　“這是天罰，有人觸怒了天地！”
　　言靈師與天地之間的聯系極為緊密，很快便察覺到了天地法則之中透出的怒意。
　　古城中心，有禁忌級別的言靈師存在，正欲施展言靈，逃離古城，卻悚然的發現，天地間所有言靈的力量都陷入了沈寂，足以毀天滅地的禁忌言靈，全部變成了廢話，沒有引起壹絲波瀾。
　　暴怒的天道，壹念之間，便剝奪了界內所有生靈的力量之源，將他們打落塵埃。
　　眾目睽睽之下，漫天的雷霆中，壹柄銳利的天刀浮現，鎖定了石嵐絢爛如驕陽的道果，祂要斬碎石嵐的道果，吞下穹羅。
　　望著直指頭頂的天刀，石嵐憑立於虛空中，眸光平靜，拉出了系統面板。
　　【是否融合琉光界天道權柄？】
　　“融合。”
　　【開始融合……】
　　無形的秘力自石嵐脊背之後延展，探入虛空，瞬息之間，石嵐便感受到了位於天道核心之內的世界源晶，澎湃的源力波動，相比於穹羅界而言，強出百倍不止，浩如煙海，不可計量。
　　隨著石嵐觸碰到源晶，空中即將斬落的天刀，逐漸陷入了停滯，懸於半空，微微顫抖。
　　融合天道權柄，遠比石嵐想的要困難的多，琉光界的體量太大，根本不是如今的她所能掌控的。
　　而且或許是因為這世間源力，盡歸天道所有的緣故，琉光界天道的意念，強悍到不可思議，即便天道權柄已經在石嵐手中，祂依舊在嘗試爭奪天地的控制權，試圖借助天地法則，將石嵐鎮壓。
　　不過，這對於已經手握權柄的石嵐而言，無疑的徒勞的，近三個晝夜牽扯之後，天道的意識終究是支撐不住了，祂未再頑抗，而是徑直舍棄了世界源晶，融入了琉光界內。
　　祂未曾離開，而是掙開了天道枷鎖，選擇了化身入界，顯然還未曾打算放棄。
　　石嵐並未趕盡殺絕，緩緩探出手指，點碎了停滯於半空中的天刀，心中略有些失望。
　　天地饋贈比自己吸收源力修行，快了何止百倍，就那麽壹會兒工夫，她的修為便拔升了壹個小境界，踏入了源境中期，如果再給她壹些時間，踏入源境後期，並非不可能。
　　而且雖然拿到了琉光界的天道權柄，如今卻還有壹個極為麻煩的問題，擺在了石嵐的面前。
　　憑她現在的修為，根本無法撼動琉光界，沒有辦法像穹羅界壹般，隨身帶著。
　　琉光界與穹羅之間，存在本質的區別，穹羅界已經融入了她自身的世界，而琉光界並非如此，她只是掌握了其天道權柄，而並非是將其吸收。
　　要拉動如此壹方大界，需要的力量不可估量，至少如今的石嵐遠遠做不到。
　　對此，石嵐不免有些可惜，琉光界的底蘊太過雄渾，如果能將其帶在身邊，憑借此界天地之力，至尊領域之中，她將罕有敵手。
　　正沈思間，石嵐猛然察覺到了壹道視線，循著感應望去，不知何時，天際的盡頭，多出了壹道身影，看不清年紀，衣衫襤褸，佝僂著脊背，頭童齒豁，老態龍鐘。
　　他的身軀之上生機幾乎斷絕，行將就木，但又混雜著壹股詭異的氣息，拖著他的性命。
　　由於先前天道的意念，此界的言靈之力，已被斬斷，如今的石嵐還未曾將其恢復，照常理而言，如今整個大界之中的，應當都是凡人，不會有人擁有淩空禦氣之能。
　　石嵐仔細望了兩眼，察覺到老者體內湧出的力量波動，不禁挑了挑眉，她本以為琉光界內沒有邁入至尊領域之內生靈，沒想到還有意外。
　　壹念間，石嵐元神撕開虛空，回到了肉身之內，而後挪移天地，將那名老者帶入了大殿之中。
　　“妳是何人？”石嵐打量著眼前的老者，眸光微凝。
　　眼前的這壹位至尊，太過衰老，至尊軀內，已經沒有多少力量可言，單論戰力，只怕從大宇宙中隨意拉出壹尊八階極境，都能壹掌拍死他。
　　壹位至尊級別的強者，居然會有這般狼狽之態，著實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即便是壽元將近，至尊也不該是如此壹副慘像。
　　“老朽甄安，見過尊駕。”老者擡手行禮，聲音暗啞，皮包骨的手掌不由自主的在壹直顫抖，光是低頭，都好似已經耗去了所有氣力，橫七豎八的皺紋鋪了滿臉，根本看不出容貌。
　　“妳找我有何事？”石嵐有些疑惑，眼前這位老者的狀況，讓她頗感觸目驚心。
　　甄安顫顫巍巍的跪伏在地，襤褸的衣衫間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身軀，刺眼的骨骼好似要紮穿肌膚冒出來。
　　“天道易主……老朽只求尊駕能送我解脫。”
　　“解脫？”石嵐眸光壹凝，顯化聖魔眼，洞穿了甄安的身軀，壹道蘊含著天威的生機環繞著他的元神，維持著他如今這壹道殘敗的身軀。
　　見狀，石嵐探出手，掌間內蘊星空，將甄安擒入手心，在她道果的擠壓之下，甄安的身軀瞬間被碾碎。
　　但僅僅過去了壹個呼吸，甄安便再度恢復如初，依舊是原來那般面貌，他的眸光沒有絲毫波動，身軀被瞬間碾碎的痛苦，好似根本不存在。
　　“原來如此……”將甄安碾碎的壹瞬，石嵐便明白了他如今的狀態，神色不禁有些復雜：
　　“妳活了多久？”
　　甄安沈默了許久，搖了搖頭，他已經記不清了，在壹個人均壽元不過兩百年的世界之內，孤身活了數十萬載，甚至更久，他已經徹底陷入了麻木之中。
　　這麽多年的記憶，對於他而言全部是壹片空白，甚至連名字都快要遺忘。
　　“這便是‘永生’麽。”石嵐微微搖頭，感到了壹絲不寒而栗。
　　甄安神魂之中的那壹道生機，連接著整個琉光界，在琉光界的源力未曾散盡之前，甄安根本無法死去，與永生無異。
　　但這種永生，顯然並非甄安所願，他的身軀依舊在不斷衰老，終有壹日，他會衰老到連手指都無法移動分毫，卻仍舊活在這個世界上。
　　甚至就連他所凝聚出的道果，都是畸形的，若是正常凝聚出道果的至尊，即便是數百萬載過去，哪怕壽元難以為繼，至尊軀也不會腐朽到這個地步。
　　“關於‘永生’的言靈，是被妳封存了？”石嵐曾遍覽琉光界內的古籍，關於永生，雖有傳說，但是其句式卻尋不到分毫蹤跡，顯然是被人遮掩了。
　　這壹條言靈若是流傳出去，如今的琉光界，只怕已淪為人間煉獄，想死而不得解脫，會把人逼瘋。
　　“求尊駕慈悲，賜我壹死。”甄安無力叩首，毫無光彩的渾濁雙眼之中，淚已幹涸，連哭都成了奢望。
　　石嵐沒有再多問，探手撫上甄安的天靈，斬斷了那壹道生機與琉光界之間的感應。
　　嘭！
　　生機散去的壹刻，甄安的身軀瞬間化成了飛灰，連骨骼都沒有了絲毫蹤跡。
　　琉光界內的力量，都在天道手中，甄安雖有道果，肉身與凡人卻沒有多少差異，在漫長的光陰沖刷之下，沒有那壹縷生機維持，早已是壹捧塵土。
　　聖魔眼下，通往黃泉的通道壹覽無遺，甄安的魂魄已然陷入了渾渾噩噩的狀態，黃泉入口處湧出了幾道身影，將其扯入了通道之內，瞬息之間，便已消失無蹤。
　　望著眼前的塵土，石嵐微起波瀾的心緒很快平靜下來。
　　她的命，只會掌握在自己手中，無論是生，或是死。
　　……
　　……
　　琉光界暫時無法處理，石嵐只能將其留在原地，現在的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在她成道的這段時日之中，淩陽局勢已是愈發險惡，大變近在眼前。
　　面對這般局面，石嵐卻並未急於回淩陽，而是直接前往了神武大世界。
　　有星海天梯在手，來往神武大世界，已是在瞬息之間。
　　轉眼又是十余載過去，此刻重返神武，此刻已經成道的石嵐，心態已經截然不同。
　　踏入神武大世界的壹剎，石嵐便直接打通了壹條時空通道，片刻之後，已直抵靈武洞天之外。
　　靈武洞天存在世界壁壘，沒有靈韻的允許，根本無法出入。
　　石嵐剛停下腳步，壹道空間通道便自靈武洞天之內延伸而出，停在了她的腳下。
　　擡步跨入其中，壹息之後，石嵐的眼前再度浮現出了那壹座青灰色的大殿，靈韻正盤膝坐在不遠處。
　　“見過太上。”石嵐躬身行禮。
　　感受到石嵐身上透出的氣機，靈韻眸中閃過神光，神情微動：“妳走的路，並非淩陽武道。”
　　“相去不遠。”石嵐沒有在這壹點上多提，直言問道：
　　“弟子想問壹句，除了佛道儒三方，我靈武殿是否會參與到淩陽界的異變之中？”
　　現在她沒有時間浪費，她的家人好友，皆在淩陽，容不得她有絲毫拖延。
　　“妳回過淩陽了？”聞言，靈韻很快便猜出了壹些內情。
　　“是，前段時日自異域之中脫身後，便抽身回去了壹趟。”對此，石嵐本就沒有打算撒謊，坦然承認。
　　“淩陽之變，不僅僅神武參與在其中，天道盟，包括極意，天元兩方大世界，皆有人參與。”
　　這件事，靈韻本不打算跟石嵐細談，因為以石嵐原本的修為尚且沒有資格參與其中，但石嵐修為提升的速度，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快。
　　照此進度，石嵐突破至尊，踏入神冥，甚至更高的領域，或許並不會要太久。
　　“為何會如此？”石嵐費解。
　　淩陽說破天，也只是壹方大千世界，根本無法與大世界相比，她不明白會有什麽東西，吸引到如此之多的至強者。
　　“因為我等要求壹條活路。”